说起来也惭愧,在郑州下边这座小城市已经度过了三年的大学时光,却不知道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有一所外国语小学,小学里,还有一个二年级的“傻子”,整天被人辱骂,嘲笑着..…
我是为了赚学校的公益时间才跟着青协社去外国语小学的。说是支教,其实就是社员穿着社服和帽子,一人一个班陪孩子们上课玩乐。而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只要拍几张照,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个一小时俩小时,社长给我盖了公益时间的章,就算完工啦!作为一个大三的学长,反正又不是社员,爱咋咋地呗!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们一行有6人,社长给每人发了衣服,分配了任务后,大家都去了各自的班级。社长告诉我,拍几张照发给她,只要别在走廊里闲逛就行。我口上答应着,心里却美滋滋的。谢谢啊!社长太好了!
就这样,我披着大红的,印有学校青协名字和LOGO的小马甲,歪戴着青协帽子,嘴里嚼着口香糖,躲在了教学楼后面,一个挨着厕所的柳树下边玩手机。这所小学挺不错,因为我发现,从我进门开始,学生们有的在学轮滑,有的在学踢球,项目之多让这个校园里都是叽叽喳喳声。这应该是体育课吧?我心想。
我倚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身边突然跑来一个小女孩,个子很小,只到我肚子。她好像很开心,朝我笑着,挥着小手跟我打招呼:“你好你好。”
我一下来了兴趣,笑着跟她问好,顺便打量了她一下:已经立秋了,她穿着一件满是牡丹花的黑色小袄,裤子发白,显然是洗的太多次,也磨了太多次,还有一双黑不溜秋的红色运动鞋。我很奇怪,在我的印象里,像这种印着大花的,还是旗袍那样扣子的小袄,大概是50岁年纪的阿姨才会穿的款式吧!
“你怎么没上课呀?”我边问边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想要给她一个。
“我没有课。”她还是笑着,只是看着我。
不远处跑来三五个小男孩,一看就是很淘的那种,虎头虎脑。他们应该是看到小姑娘跟我打招呼了,所以都跑过来围着我,跟我打招呼。
“我们不用上课,因为我们都没选,不想选~”几个孩子咋咋唬唬的。
看来他们是没有选轮滑啊足球之类的,也没有老师管。他们的小脏手在我面前伸着,我就把剩下的四个口香糖都给了他们,其中一个给了那个小姑娘,然后他们又跑走了。
我分明看到那个小男孩从小姑娘手里把口香糖抢过来,还朝她屁股踢了一脚。
现在孩子都这么嚣张的吗?课都不上还很光荣的样子!我摇摇头。
既然来了,总得干点什么,我就在一楼挨个班级转着,给社员们拍照。拍了几张,我正站在檐下欣赏着,几声“傻子”打断了我。寻声望去,两个小男孩正在逗刚才那位小姑娘,他们喊着傻子,让她爬过来。小姑娘背着一个看着沉甸甸的书包,一跳一跳地跑过去,他们就哄笑着跑开。
也许是小姑娘觉得他们在逗她,就不再理他们了,跑到檐下跪在地上,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将书包打开,并把里面的本子,画画本都摊在地上,就像外面摆摊卖东西一样。
我很好奇,就走过去看,她看到我好像很高兴,但也只是看着我。不知从哪涌来了七八个孩子,呼啦围了一圈,将我和小姑娘的“摊位”围了个结实。
“你天天背这么多东西,不累啊?”我说。
小姑娘不说话,倒是其他人抢着说:“这都不是她的,都是她偷的!”
“她是个傻子,她偷东西!”
“他是个傻子!”
“..…”
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我也没见过傻子能对答如流,对人笑的那么天真,所以我为她抱不平。“你看到她偷东西了?没亲眼看到可不要乱说。”我的语气平静但坚决。
一个小男孩随手拿起地上一个画画本,“你看,这上边都不是她的名,都是她偷的!”
我看着还在慢悠悠从书包里往外拿东西的小姑娘,实在不愿相信,就径直走进了后面那间敞开的办公室,一个年轻老师正在整理学生作业。
看来,我把这位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吧!
“姐,我打听个事儿,门口这小姑娘,是你班学生吗?”
老师抬头打量了我一下,又看看门口的小姑娘,嘟囔道:“咋又是她..…”
“她不是我们班的,是露露老师班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听说她偷东西,还被人叫傻子,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老师看着外头的孩子们,说:“她又偷东西了?”
我真的确定,我当时笑了,笑的很有敌意。“‘又’是几个意思?”
老师没看出来我的不悦,她边整理作业边说,小姑娘父母出车祸没了,一直跟着奶奶生活,这里有问题。说着指了指太阳穴。小姑娘经常拿同学东西,有时甚至会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拿,老师管不了,校长也很头疼,甚至有时候校长开会的时候她都会在门口偷听。
老师对我说,学生叫她傻子肯定是不对的,对此我们作为老师会好好教育,毕竟这是不对的,如果没什么事,让她先进班吧,她在二年级1班。
这套说辞,哄哄小学生还差不多吧?我打心眼里不接受。
后来,我出了办公室,问小姑娘,这些是不是你拿的,她不笑了,点点头。我告诉她,别怕,以后咱们不能拿了知道吗?你想看的话,可以跟他们讲,说你能不能借她们的看一下,看完就还给他们,怎么样?小姑娘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傻子?是我瞎了吗?
我正说着,刚才那位老师出来了,一通大道理也是说着,同学们都看着,小姑娘突然显得有些呆滞,眼神有些直。最后自然是老师把不属于她的都收走了,让她回班级,同学们也都打发散了。
我带小姑娘回她的班级,她一直挨着我的大腿,但是没有拉着我。到了班级后门口,我对她说进去吧,以后不能拿了啊。
她进去了,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单人单桌,显得很孤独,很突兀。
老师正在台下拿着麦克风讲话,35岁年纪,应该就是那个露露老师了吧!
原本热闹的教室因为我们两个的到来突然一片死寂,孩子们看看小姑娘,又看看我。我没说话,指了一下小姑娘,对老师点了一下头,表示小姑娘已经回来了。
那位露露老师丝毫没有客气,而是扭过身,边往台上走边大声说:“让她来干什么?全校第一傻!傻东西!”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同学们都叫她傻子了。
社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来叫我准备走了,我话到嘴边想要跟老师理论,看了一眼那位小姑娘,她正有些笨拙的往凳子上坐。罢了,走吧!
我替她出头一时,走了以后,谁还为她出头?
下周末,我主动联系社长,问是否能跟着去小学。她问我要赚公益时间吗?我说不要,让我拍拍照就行了。因为我想看看那位小姑娘。
桌子被抵在墙角,已经没人了。同学们说,她被奶奶接回家去了。我连去了两周,都没有见到她。
不知道,我是一时同情心泛滥还是怎样。我想过去举报,去帮助小姑娘,但此刻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就像别人对我说的,你帮的了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你举报了老师又能怎样?你不是她的英雄,不是救世主,你不需要这样。
是啊,我不是英雄,我不需要这样..…
真的是不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