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悬疑】我的将军啊

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空负流年


大楚安宁三年,十月,傍晚。

京都,大将军府。

“大将军,皇上匆忙召你进宫,所为何事?”林逸刚一回府,张叔便低声询问道。

张叔早年便跟了林逸的父亲林胜,在其身边出谋划策,后来林胜病逝,他依旧选择留在林府,因此深得林逸敬重,视为臂膀。

“除了战事,还能有什么。”

“北境战事?”

“是啊,皇上令我出征北境。”

“你答应了?”张叔急切问道。

“能不答应吗?”林逸叹了口气,“皇上召我进宫,并不征求我的意见,而是直接下旨,不答应,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时间定下来没有?”

林逸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

张叔不禁一惊,“这般仓促?”

林逸眼中一抹冷意,道:“如此,我们便手足无措毫无准备了。”

张叔低哼一声,道:“如今北境战事胶着难以收拾,这时候才想起大将军你了。”

“罢了,先不说这些。”林逸对张叔淡淡一笑,道,“对了,我还要出门一趟,晚些时候再找你等商议出征之事。”

入夜,大楚京都,城南的相思湖畔此时热闹非凡。

北边战火纷飞,此地却是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真是应了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

这里正是京都之中最具盛名的烟花之地,此刻秦楼楚馆渐次开张,艳妓迎门邀客,轻扭那柔若无骨杨柳腰,挤眉弄眼,秋波暗送,笑将那三分的虚情七分的假意以假乱真娇声叫卖,讨价还价,按斤论两。

有两人,肩上披着斗篷,把头也遮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容貌,他们七拐八弯,专挑一些僻静巷陌来走,但方向显然就是相思湖畔这热闹非凡的烟花之地。

不过此时,他们似乎已经被人盯上了,有一黑衣人如影随形般跟在他们的身后,但那黑衣人异常小心,前面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

两人越走越快,拐进一条小巷,黑衣人小心隐匿身形,也紧随其后,然而当他小心翼翼进到巷口,却见一人定定站在巷子中央,一双眼睛如同冰渊一般充满杀气盯着自己,淡淡道:“阁下跟了大半个京城,不累吗?”

黑衣人心知道不妙,便想逃走,他二话不说,哼了一声,便迅速后退两步,身影一闪眼看瞬间便要跨过巷边院墙,看样子,身手竟是不凡。便在此时,就在黑衣人身后,一道身影从暗处闪出,冷声道:“来了就别回去了。”说话间,身形如鬼魅一般,快如闪电,手上一把短刀瞬间便划过那黑衣人的脖子。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巷子。此刻,漆黑的小巷,只有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从脖颈处缓缓流淌。

过了许久,两人绕来绕去,终是到了这相思湖畔最有名气的青楼——醉花楼。

醉花楼固然有名气,但醉花楼中最脍炙人口的当属那头牌花魁,她可是曾经户部尚书秦明的千金大小姐——秦心月。那是多少风流公子纨绔子弟们梦寐以求为之疯狂的京都第一美人啊,至于她一个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如何沦落风尘,在这醉花楼里做头牌花魁,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两人来到醉花楼附近,并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院偏门前,两人定定站了片刻,走在后面那人环顾四周片刻,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对前面的人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径直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两人在醉花楼的后院,轻车熟路地穿过长廊,走过拱月门,来到一处独立小院。

此时院里阁楼二层内,醉花楼的花魁秦心月正对镜梳妆,突然听到有人走上楼来,听闻沉重地脚步声,她便已知来人是谁了,虽然这个人不常来,但能不经通报走到她的小院,走上阁楼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他便是楚国当今的大将军,十八岁便接替其父大将军之职的少年英才,林逸。

他十五岁便随其父征战沙场,不但英勇善战,屡立战功,还深谙兵法,胸有奇谋,能领兵作战,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其父病逝,先帝便令他接替大将军之职,成为了楚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

秦心月听闻脚步声,急忙放下手中玉梳,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门口,没稍片刻,一个剑眉星目,英姿勃勃的男子已上了楼来,来人正是林逸,秦心月急忙上前,切声道:“你怎的又来了?”

林逸摘下斗蓬,道:“想你了,便过来看看。”

秦心月心下感动,但嘴上却说:“早跟你说过,没事别来我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昏君……。”

“心月,”林逸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我很小心,没有人会发现。”

两人都沉默了,林逸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脖子一口喝了下去。他心下明白,如今自己在京都之中,如履薄冰,稍有差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但他是谁,他是林逸,他是沙场点兵,横扫千军的大将军,他未曾有过惧怕,更何况,他最心爱的女人,他的未婚妻在这里。

秦心月心里其实也明白,他每次甘冒大险潜到这醉花楼来,并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来逛青楼,为的是寻求风流快活,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林逸对自己的爱,可是她,也很爱他,她不想让他为自己冒险。

林逸放下手中杯子,温和道:“心月,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做事向来谨慎,你应该相信我。”

“可是,我不想你冒险。”

“没事的,”林逸淡淡一笑,柔声道,“你再等一些时日,我一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个地方。这些年……你受苦了。”

秦心月终是叹了口气,她知道,想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她淡淡一笑,道:“世道混沌,人如蝼蚁,在哪里又有何区别?我早就看开了,在这醉花楼,每日里吹弹歌舞,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你,朝廷之中风云诡谲,况且李荀那昏君早就视你林家为最大威胁,你该小心你自己才是。”

秦心月如何不清楚大楚当今这位皇帝的秉性,她秦家三族,数百条人命,包括她如何来到这醉花楼受辱,皆拜当今高高在上的那位皇帝所赐。

当初秦心月之父秦明作为户部尚书,不愿参与夺嫡之争,因此表示中立,仅是拒绝加入他这位当初还只是二皇子的阵营而已,便被他怀恨在心,等他夺得尊位,登基为帝时,便以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诛杀秦家三族。

这位皇帝,不仅昏庸无能生性多疑,还残忍嗜杀,林家在军中声望太高,她知道,功高震主,并不是什么好事,在当今这位皇上眼中,想必早就视为威胁,欲除之而后快了,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想必是林逸兢兢业业,令他找不到什么借口,又或者确实有所顾忌林家在军中的力量,所以不敢贸然下手,恐生变乱罢了。

林逸也叹了口气,不知说些什么好,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明日一早我就出征北境了,这次出征,恐怕凶多吉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

“明日出征?”秦心月心下一惊,“为什么是你,他一直防着你,突然让你领兵,莫不是又耍什么手段?”

“那倒不至于,”林逸展颜一笑,缓缓说道:“如今北境战乱,大楚守境大军被北漠大将耶律雄打得节节败退,眼下大楚已无良将,更没有可以跟耶律雄一较高下的将才可用,所以,只能是我了,这个时候,他不敢耍什么手段,因为他知道,如果北境失守,楚国岌岌可危,不过……。”

“不过什么?”秦心月急切问道。

“没什么,”林逸淡淡一笑,“总之,我目前还很安全,你放心吧。”

秦心月心下担心不已,她知道,北漠铁骑骁勇善战,那耶律雄更是成名多年的名将,因此林逸此去收拾败局定然危机重重,况且她知道,他的敌人,不仅仅是北漠的大军,还有大楚,那把一直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刀。

林逸站起身来,走到秦心月的身前,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这些天我不在京都,你自己多加小心。”

秦心月静静地依偎在林逸的怀里,眼里泛着泪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本许多的话想说,这一刻却只有五个字:“你也要小心!”

“嗯,”林逸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会小心的。”

“心月!”

“嗯?”

“就要走了,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秦心月笑了笑,道:“好。”

林逸高兴的低着头,侧耳便往左胸贴去。

“唉,错了!”秦心月娇嗔道。

“啊?”林逸一愣。

秦心月笑道:“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怎的记不住呢,我心脏在右边。”

“哦,你看我这记性。”

林逸离开后,秦心月眼泪滴答滴答地流个不停,她没有哭,只是悄无声息的流泪,伺候她的丫鬟进屋后见状,急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秦心月的眼泪更多了,她哽咽着说:“杏儿,你知道吗?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杏儿一脸疑惑,道:“小姐,你和林将军青梅竹马,而且两情相悦,况且你们还有婚约在身,为何不可能呢?”

“婚约在身又如何,真心相爱又如何,虽然承他林家庇护,在这醉花楼里卖艺不卖身,但在世人眼里,我再不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了,如今的我已是个风尘女子,根本配不上他了。”

杏儿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秦心月止了眼泪,挤出一抹苦笑,“看我,怎的跟你说些。”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养心殿内,皇帝李荀卧在一宫女的大腿上,懒洋洋的询问身前老者,“相国,林逸出征北境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回陛下,老臣早已准备妥当。”相国司徒庸躬身回答道。

“不知怎的,朕竟还有些担心。”

司徒庸道:“不知陛下是担心的是林逸无法战胜北漠耶律雄,还是……?”

“当然不是,林逸可是出了名的少年将才,军事韬略,远胜其父当年,有他领兵,胜算无忧。”

“那陛下担心的是?”

“朕只是在想,就这样让他领兵,会不会放虎归山?毕竟林家多年声威,军中多数也是他林家旧部,这些年,朕始终对他林逸不太放心,正因如此,朕才留他在京城做个闲散将军。”

“陛下放心,林逸此去,虽是大将军之职,但他身边副将,是皇上心腹,而且武功高强,名为协助,实则监视,林逸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他若有一丝异心,立即就地将他斩杀。

“罢了,是朕多心了,”皇帝呵呵一笑,低声道,“不过,打败北漠大军后,就别让他活着回来了。”

司徒庸再次躬身,会心一笑,道:“陛下放心,老臣都按陛下意思安排妥当了。”

两人心领会神,皇帝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此时,林逸已从醉花楼回府,刚进府他即召来张叔以及数位心腹,屏退丫鬟仆人,带着众人进入密室,说是商讨北征军机要事,但具体商讨些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直至深夜,他们方才从密室之中之中出来。

翌日清晨,林逸领着两千铁骑,踏着清晨的薄雾向北而去,皇帝下旨说是让他领援军驰援北境,所谓援军,不过是两千骑兵,说白了,就相当于让他只身前往北境重整旗鼓对抗北漠耶律雄的大军而已。

林逸身边除了自己带的数名心腹外,还有皇帝派给他的一名副将。这次出征非比寻常,为防有变,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和计划,特意把张叔留在京都,做些必要的防备。

大军一路向北,因为都是骑兵,行军速度异常神速,十来日便已来到北境。

“大将军,前方便是我军大营了。”孙永指着远处说道,他是林逸的心腹,跟在林逸身边,行军途中专门负责行军路线,地势勘察等工作。

孙永又道:“数月以来,我军一退再退,现如今已退到这青松岭了。”

林逸点了点头,放眼看去,但见数座大营一字排开,旌旗猎猎,时有啾啾战马嘶鸣,响彻云霄,此景此情,令人心中生出一股沙场厮杀意气,热血沸腾。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哈哈哈……三年了,我林逸终于再次回到到战场上了。”林逸哈哈大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年,遭皇帝猜忌,林逸每日里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时远离京都那个诡谲云涌的地方,心情无比畅快。

而现在,整个军营听闻曾经年少成名,战场上叱咤风云横扫千军,仿佛战神一般的林大将军要来,都振奋不已。北境这只军队,大多属于林家旧部,他们都了解这位昔日的天才将军,他的到来,就意味着能打胜仗,数月以来,他们连连失利,节节败退,使得他们异常渴望一场胜仗来一雪前耻。

林逸到来之后,原本领军的将军,便把军政等都呈交于他,林逸现如今作为大将军,自然居于中军大营之内。

连日奔波劳累,交接完所有事情之后,林逸刚想歇息片刻,却有士兵禀报有人求见,林逸无奈,只好召他们进账。

“哈哈哈,大将军,可还记得我们几个?”爽朗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话间,人影闪动,但见三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身上铠甲程亮亮的军汉,冲进账来。

“程勇,齐飞,关山岳,”林逸看到几人,不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们几个。”

几人多年再见,都激动不已,不禁紧紧地抱在一起,用拳头狠狠地敲打对方的后背,久久方才松手。

“兄弟们日盼夜盼,盼着朝廷早些派大将军你过来,可真是望眼欲穿呐,”程勇激动不已,沉声道:“今日终于盼来了,这不,刚忙完军务,就过来看你来了。”

“见到你们真好,兄弟们都还好吧?”林逸虽是大将军,但当年跟随父将战场厮杀的时候,与这些人都是称兄道弟,后来虽然受袭父将大将军之职,除了商讨军政,平时依旧多以兄弟相称。

“都好。”关山岳笑着回答,又道:“这些年有些兄弟被调走,不过,大多都还在这里,都挺好的。”

齐飞道:“大将军,兄弟们都等着你领我们上阵杀敌呢。”

林逸原本就是他们的将领,只因皇帝心中忌惮,召他离军回京做个闲散将军,如今离军多年,此时回来,林逸与他们竟如同常年一起作战一般,没有丝毫生疏之感。

几人如今都是军中参将,对军队军务、战局等都十分了解,林逸此时便让他们讲述一下当前的战局,正说着,只见一人径直走进营帐来,正是皇帝派给林逸的副将李延。

李延看到林逸与几人这般熟络,心下想着,皇上提防此人果然在理,离军多年竟还声名不衰,心下这般想,但他脸上却推着笑,玩笑似的说道:“大将军是在商讨军事吗?怎的不派人通知一下我,怎么说我也是皇上亲任的副将呢。”

关山岳等人见林逸对此人貌似不甚好感,心下也就跟着不大待见,但李延毕竟是副将,关山岳等人还是拱手行了军礼,但也就做做样子罢了,随后便把头扭到一边,直接无视。

李延见状大感尴尬,却又听得林逸不咸不淡道:“本将军商讨何事,还要给你一个副将一一汇报?”

林逸知道李延是皇帝的心腹,派给他做副将,不过是监视提防自己,因此他对此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这……,”李延不但尴尬无比,心下更怒,但他也不是泛泛之辈,脸上依旧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将军说笑了,末将只是过来瞧瞧大将军有没有什么军务要交给末将。”

“军务吗?”林逸笑嘻嘻,道:“倒是有,就不知你肯不肯去办?”

“大将军尽管吩咐,皇上派我做大将军的副将,便是让末将协助大将军,为大将军分忧的。”

“哦,是吗?”林逸心下冷笑,道:“那这样,本将军现在命你,即刻前往北漠大营取那耶律雄的首级来,太阳落山之前见不到耶律雄首级,你提头来见。”

“大将军休要说笑,若没其他事情,末将就先告退了。”说罢,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林逸望着离去的李延,心下想着,此人足够隐忍,看来不简单。

李延却有另一番出心境,他心下冷笑,林逸,你没多少时日可活了,打败了北漠大军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时光飞逝,林逸到北境转眼间已过数月,这几个月来,北漠大军大规模进攻过一次,但耶律雄惊奇的发现,楚军跟原来不一样,他们的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因此,这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耶律雄先前听说大楚派林逸前来领兵,心里乐开了花,林逸此人他是听说过的,但他认为,那不过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而已,他心想,这大楚看来真是无将可用了,派来的人一个不如一个,但经过那一仗,他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经过那一战后,两军再没有发生全面的大规模战争,但彼此之间小规模袭扰自然是少不了,可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日,李延领着一干心腹将领来找林逸,他素来自恃皇帝宠信,虽为副将,但进入林逸帐内从不通报。他掀开帐帘,径直走了进去,刚走两步,咻地一声,一支箭羽从他脑袋旁边射了过去,惊险无比,李延见状,却是手掌一翻,说时迟那时快,瞬间他就把箭支抓在手上,破口骂道:“林逸,你想干什么?”

林逸原本以为这一箭可以吓到李延,不料,没想到却是自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延此人居然是个高手,也难怪皇帝会派他跟在自己身边,心下想,往后看来倒要多提防此人了。

“没干什么啊,”林逸展颜一笑,风轻云淡道:“试试箭而已。”

“你特么差点射到我了你不知道吗?”李延恶狠狠地说。

“唉……。林逸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李副将,你每次进来都不通报,你不通报我怎知你要来,不知你要来,今天这种情况就有可能会发生嘛,所以下次呢,记得通报,不然万一一个失误,伤了李副将你可就不好了。”

林逸这幅样子令李延十分厌恶,但他知道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扯这些,我且问问你,你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战事一点进展也没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副将,你懂不懂打仗?打仗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林逸话锋一转,大声道:“你以为打仗像你逛窑子那样,说干就干,速战速决的吗?”

跟着李延前来的几位裨将忍不住想笑,被李延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憋了回去。

“少废话,”李延沉声道,“皇上让你领兵,不是让你来享清福的。”

李延知道,大败北漠大军之前,他还不能把林逸怎么样,但看到林逸每日过得悠闲自在,他就觉得特别不爽,仅此而已。

“我说李副将,你若觉得我不会带兵打仗,那你大可上凑皇上,把我换了。”林逸一本正经,笑道:“又或者你要觉得你行,也大可带你本部兵马,去跟那耶律雄大干一场,好让我看看李副将你的神威啊。”

这次又是落风而逃,在林逸这里,口舌之争他李延没占过什么上风,但他心下想着,等打败了耶律雄,林逸就是个死人,临死前就让他多逞些口舌之快罢,这样想着,心下倒也舒畅不少。

又过了几个月,对峙已久的两支军队连日来频频调动,各自为一场决战而暗做准备,一种沉闷压抑而又紧张血腥的气氛笼罩在每个将士的心头之上,一场大战似乎将要一触即发。

——

日落黄昏,战场上喊杀声与哀嚎声渐渐平息,只有一些破败的旌旗依然猎猎飘扬,战马的嘶鸣声,刀枪碰撞的金鸣声,在这一刻也渐渐止息了。

北漠大军败退三十里安营扎寨,楚军也损伤不小,这一场决战,两方都有损失,但相对来讲,北漠似乎损伤更大,这是楚军首次挫败北漠大军,将士们士气旺盛,李延等人建议乘胜追击,但林逸却下令收兵回营,命令各营清点人数,休整待命。

李延虽然不服,但也无可奈何,皇帝下过旨,彻底打败北漠大军前,不得违抗林逸军令。

回营后,各营寨起锅造饭,刚吃过饭,便听一声惊雷响起,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刹那间乌云密布,翻涌不止,不过片刻,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北漠大营,将军营帐内,此刻耶律雄召集各营将领,汇报各自损失多少人马,一一禀报统计后,耶律雄松了一口气:“此时战着实惊险,不过还好,我军还没有大伤元气,林逸那小儿,果然有两下子。”

底下一偏将道,“还好林逸没有下令乘胜追击,否则我们可能损失更大。”

耶律雄点了点头,有些庆幸,笑道:“不过林逸也就如此了,此等战机,居然错过了。”

望着帐外倾盆大雨,雷声阵阵,耶律雄喃喃道:“这雨看样子是要下一整夜了。”说罢,突然双眼一亮,极为兴奋。

他哈哈大笑,道:“雷声为鼓,夜雨洗兵,好,好,好。”

与此同时,楚军大营,将军大帐内,林逸望着天空愣愣出神,片刻后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自言自语道:“好一个雨夜啊,夜雨洗兵,耶律雄,我真有点不希望你来。”

雨越下越大,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数日后,京城,皇宫内,皇帝手上捧着军报,哈哈大笑,道:“相国,耶律雄果然败了,他的十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身受重伤,逃回北漠去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大楚北境这下至少可得三十年安定。”

皇帝李荀点了点头,满脸喜色。

“皇上,那林逸,该除掉了。”相国司徒庸提醒道。

“对对对,朕差点把这事忘了,”皇帝笑了笑,眼中尽是杀意,道,“朕这就给李延下道密旨,命他秘密处决林逸,不行,为保万一,朕还要下旨召林逸进宫受赏,然后派御林军半路秘密截杀。”

“皇上英明!”

***

林逸打败耶律雄后,夺回了所失城池,如今他领兵驻进北凉城。

这些日子,全体将士轮番休整,林逸此刻也清闲了下来,这天晚上,月光如水,林逸躺在床上,他知道,打败北漠大军,自己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出征之前与张叔等人商讨,已想过打败北漠后皇帝必定对自己下手。因此,当时的计划是与耶律雄对峙,但求不败,不需取胜,以图时间做最完善的准备。但战争的发展,往往是不能够控制的,如今北漠败了,自己已然处在危险之中,但此时的他,担心的倒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京都。

张叔已经一段时间没有传来消息了,此刻的京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心里不清楚。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他淡淡一笑,心想,这位皇帝可真是急不可耐。

林逸并没有起身,他知道,这些人想刺杀不过是来送死罢了,但有些人可能不这么想,所以这种事情往后应该是少不了。

数日后,皇帝接连传了圣旨催促林逸尽快进京受赏,第一第二道的时候,林逸以战事方休,需重整兵马,修缮城墙,安排军事布防等为由,延缓进京,但第三道下来后,他欣然接受旨意,三日后进京。

这日,林逸受命进京,身边除了孙永和数名心腹外,还有两百名士兵,这些士兵是关山岳,程勇,齐飞从各营精英中挑选的,不但身手不凡还忠实可靠。

因圣旨上指名让李延随林逸一同进京,因此,李延跟林逸一道,一同从北凉城出发。李延身边,带的人跟林逸差不多,一个个也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

走了两日,一路上风平浪静,他们这天旁晚这一队人人困马乏,太阳已经落山了,李延一改往日作风,心平气和上前对林逸道:“大将军,天色已晚,我等便在前方树林扎营过夜如何?”

“好,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那咱们就在这里过夜吧。”林逸风轻云淡,笑道:“对了李副将,你我两班人马保持一些距离,这样若有什么意外也能彼此营救照应,可别让猛虎野兽什么的给围了,听说这一带常有狼群出没呢。”

李延道:“大将军说的有道理,那,就按您的意思办!”

征得林逸同意,李延对着底下人喝道:“大伙今晚就在前方树林过夜,你们几个跟我去四周查探一番,剩下的,尽快安营扎寨。”

林逸也对手下人道:“你们也去吧,把我们的营帐与他们保持一些距离。”

手下的人都去了,孙永低声道:“大将军,此地真有狼群?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林逸神秘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荒郊野岭,保不齐会有。”

听了林逸的话,孙永一脸黑线。他看看四周,对林逸道:“大将军,此地树木茂密,背后又是高山,似乎不适合在此安营过夜。”

“为何?”林逸笑问道。

“倘若有人要动手脚,这地方最容易隐藏伏兵了。”

“无妨,”林逸淡淡一笑,“不给他们制造一些机会,他们怎敢动手。”

入夜,这荒郊野岭万籁俱静,只有远处深山之中偶尔传来低沉哀历的鸟鸣声。

林逸与李延各怀心思,都把营寨安扎离对方三四百米的地方,名为两营互为犄角,彼此照应,实为彼此小心防备。

这时,林逸与孙永等人围在营帐前的火堆旁,炙肉饮酒,直至吃饱喝足后,方才各自进帐歇息。

夜已深,除了守卫士兵和巡夜小队,其他人都已歇息,各个帐内已是鼾声如雷,似乎每个人都已进入梦乡。

守在林逸账前的两名守卫,被两支箭羽悄无声息的插进脖子,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毙命,两具尸体刚欲倒下,已有两人人迅速上前抱住,缓缓放到地上,这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杀两个人就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一般,悄无声息,与此同时,林逸安排的巡夜小队也已被人全部暗杀身亡。

李延那边所有人此时已手握刀枪,渐渐围了上去,林逸与李延所带精兵人数相当,若说堂堂正正厮杀,那胜败犹未可知,但此时偷袭,可想而知林逸这边必定一败涂地。

李延来到林逸帐外,挥了挥手,顿时所有士兵冲进林逸这边的营帐,大喊杀声。

可是所有进到帐内的士兵都惊呆了,帐内空无一人,原本鼾声如雷的营帐里一直苍蝇也没有。

“将军,帐内无人。”

“将军,这边也没人。”

“这边也没有。”

“……”

“……”

随着数人禀报,李延知道,自己上当了,刚要下令撤离,便见林逸带着他那两百号人围了上来,先是二话不说一顿乱箭射杀,随后大喊杀声,冲了上去,一时间两班人马已厮杀在一起。

一顿乱箭,李延这边已经倒下二三十人,气势上瞬间便落了下风,这时候人数又比林逸这边少,这时候明显已经有些慌乱。

林逸则来到李延这边,哈哈大笑道:“林副将,这大半夜吵吵嚷嚷,我道是狼群来了呢,却没想到是你。”

“林逸,你少装蒜了,你是早有准备了吧,”李延冷冷一笑,沉声道:“不过那又怎样,今夜你必死与疑。”

“李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林逸冷声喝道。

“你去问阎王爷吧。”李延说罢,瞬间拔剑冲向林逸。

孙永见状,便欲出手,却被林逸拦下了,“你一边去,让我来!”

也不等孙永反应,林逸已拔出配剑冲了上去。

两人瞬间厮杀到一起,李延是个高手,林逸是知道的,他边与李延过招边说道:“李延,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凭你想杀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李延冷哼一声,道:“天不天真,一会你就知道了。”

林逸平声道:“前年京城佛陀寺刺杀,你应该知道吧,你知道那十几个剑客怎么死的吗?告诉你吧,我一个人杀的。”

“还有,去年那个潜入我将军府,号称剑术无双的江湖剑客墨渊,也是被我一人击杀的。”

李延是皇帝近卫心腹,神的皇帝信任与中用,可以说这些事他不但知晓,而且还参与了谋划,当初失败,那些高手全部被杀,都以为是林逸身边的护卫所为,没想到,杀死这些人的,居然是他林逸一人,这如何让他不震惊。

“都是你一个人杀的?不可能。”李延不可置信说道。

“怎么不可能,若没有一点本事,还不早被你们暗算了,”林逸接着道:“还有皇上派来监视我将军府,每次我出门都尾随其后的暗影卫,哪个不是被杀了,虽然有些不是我动手,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是亲手解决的。”

林逸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李延听了,又惊又怕,若是如此,那林逸的城府可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深沉,可想而知这些年他隐藏的得有多深。

“林逸,原来你早有谋反之心。”便在这是,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刚才只顾着厮杀,却没发现何时来了个人。林逸回头看去,不禁惊道:“御林军!”

只见一人全身黄金铠甲,手持八尺银枪,傲然立于马上,威风凛凛,睥睨众人,正是御林军金甲营的首领李攸。

李攸挥了挥手,一队铁骑远远便奔将过来,人未至,已是箭矢如雨,不分青红皂白,瞬间把场中厮杀的士兵,包括李延带来的人,射杀殆尽。

此情此景,林逸没有惧怕,反倒哈哈大笑,仰天悲愤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林家三代为大楚扩疆守土,忠君为民,到头来却被迫至此,可笑,可笑啊!”

李攸冷冷道:“林逸,你也别抱怨了,说实在的,你打败耶律雄,保北境安定,我很佩服你,你我本也无冤无仇,但,你今天必须死,你也休要怪我。”

“我岂会怪你,你也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林逸哈哈大笑,阴沉道:“不过,人要杀我,我便杀人。君若贤明,我忠君,君若无道……呵呵,反他娘的又如何?”

“那你就去见阎王吧。”李攸说罢,直接下令:“杀!”

与此同时,林逸大喝道,“我林逸的兄弟们何在?”

随着林逸话音落下,四周顿时杀声大震,杀!杀!杀!关山岳,齐飞,程勇等各领一队铁骑冲杀上来,看样子有数千之多,人多势众,先是一顿乱箭射杀,御林军瞬间大乱阵脚。

李攸见状,脸色一变,原本以为他是黄雀,没想到林逸却是个猎人。他不去管他人,对李荀喝道:“林逸必须死,擒贼先擒王,我们联手杀了他。”

这个时候他只想迅速杀了林逸,让这帮人树倒猢狲散,但是他们没想到,那个一直在林逸身边,书生模样得孙永,却也是一个高手,此时他们四人厮杀在一起,居然难分胜负。

李攸带来的御林军本就只有千人,虽然御林军战斗力非凡,但面对数量上的压倒,始终寡不敌众,不过片刻,已经被杀得所剩无几。

这时关山岳,齐飞,程勇等人已经带人冲了上来,团团围住李延和李攸,他们,已是插翅难逃。

“我原本与你们无冤无仇,但你们要杀我,”林逸对李攸和李延,冷声道:“我这个人向来谁要杀我,我便杀谁,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所以你们必须死。”

…………

……

林逸望着天空,只见漫天星辰,如同一双双没有情感的眼睛,俯视着人世间发生的种种,不论生死,亦或爱恨情仇。

他叹了口气,望着满地的尸体,看着满身金甲的御林军,仰天长啸,“天要亡我,我便破了这天。”

北境兵马,林逸从北凉城出发后的这两日,已被关山岳,程勇,齐飞等人重新清洗。这些兵马原本大多是林家旧部,因此,基本不费吹灰之力,有些不识时务的将领,直接被杀鸡儆猴。

此此时刻,北凉城以及所有北境兵马已经完全掌握在林逸的手中。

……

……

林逸引兵进发大楚京都,十余日后的一天清晨,前往京都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

“母亲……,”听到自己母被凌迟处死的消息,林逸从马上掉落下来,他爬将起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渗出,他悲痛的朝着京都方向扑通地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狠狠扣首。

林逸早料到大将军府、林府会被抄家血洗,但他林府三代,代代单传,也没有族人,林府中只有她母亲,而他母亲早在他离京之后,为防万一,便已让张叔偷偷从密道带离将军府,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可他万万没想到竟还是被皇帝的暗影卫寻到抓走,被皇帝下旨凌迟处死。

张叔以及一干林家心腹死士,更是被屠杀殆尽。

秦心月也被抓走,生死未卜。

这几个坏消息一同传来,令他又悲,又恨,又怒,他决定加快行军速度。

数日后,林逸带着两万精兵,一万铁骑以及攻城器械抵达大楚都城,兵临城下。

皇帝站在城墙之上,大骂道:“逆贼,你林家世受皇恩,不感恩图报罢了,你为何还要引兵谋反?”

林逸沉声道:“昏君,你昏庸无道,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枉称一国之君,我不过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罢了。”

林逸一摆手,身后数万人同时喝道:为民除害!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乱臣贼子,休在那里大义凛然胡说八道,你说的不过是你要谋朝篡位的借口。”皇帝李荀不怒反笑,厉声道:“你以为你能得逞吗?朕早就诏集各州兵马进京勤王了,不用多久,你腹背受敌,等朕擒了你,也像你母亲一般,将你凌迟处死。”

林逸彻底被激怒了,他不想再与这昏君废话,“昏君,等他们来给你收拾吧!”他拔出佩剑,直指城门,大声喝道:“将士们,给我杀!”

便在此时,城墙之上李荀让人带上来一人,正事秦心月,李延笑道,“逆贼,你敢攻城,我便在城墙上一刀一刀将她剐了。”

“心月……”林逸一时也不敢擅动,只能命令将士暂停攻城。

秦心月看见林逸在城墙下,因为自己停下了进攻,一时又感动又愤恨,哭着喊:“林逸,不要管我,快攻进城来,杀了这昏君。”

“闭嘴吧,小贱人。”秦心月话音刚落,便被李荀一巴掌呼了上去,脸上瞬间出现一道通红的指印,这一巴掌打得秦心月几乎昏了过去。

林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想着办法,这时所有探马回报,有一支勤王兵马还有一日便到,林逸表面波澜不惊,但心下知道,攻城,已迫在眉睫。

他单枪匹马上前,对着墙头哈哈大笑道,“狗皇帝,你拿一个妓女来要挟本将军,不觉得可笑吗?”

秦心月听到林逸的话,心下一愣,随即一种悲痛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如雨。

“逆贼,你别装了,她是你心爱的女人,”李荀冷冷笑道:“你以为你经常去醉花楼与她相会,朕不知道吗?”

林逸哈哈大笑道:“狗皇帝,亏你还每日混在女人堆里,女人不过是玩物罢了,我时常与她相会,不过是图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色罢了,不过是找乐子,如今在千军万马当前,她一文也不值,亏你还拿她来威胁我,哈哈哈哈……真可笑。”

“林逸……你这个滚蛋……,”秦心月听了林逸的话,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哽咽道:“原来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假的……你说爱我是假,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林逸,我恨你……,我恨你。”

“闭嘴吧,小贱人,”林逸冷冷道:“说的情话那不过是风月场所哄骗你们女人的鬼话,谁叫你愚蠢,真的相信?你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林逸心下暗道,心月,对不起了,为了救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听林逸这一番言论,这皇帝李荀到有点懵了,他本就是个风流皇帝,自然知道林逸女人就是玩物之言是有道理的。

不过林逸不等他李荀多想,张弓搭箭,一箭便把秦心月射倒。李荀一看,箭支正中左边心脏位置,心下不禁暗骂一句,真他妈够狠。

林逸不再废话,拔出佩剑,直指城门,厉声大喊:“进攻!”

瞬间,三军将士,全体攻城,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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