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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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数人眼中,身为思想家、作家的鲁迅总是严肃犀利的,整个人仿佛好斗、多疑、不宽容、不苟言笑。但现实中的鲁迅,其实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宠娃狂魔”……
鲁迅一生,有且仅有一个儿子,那就是与许广平所育的周海婴。
而且这个孩子,是在鲁迅半百之年所得。
当一个人到此年纪才有孩子,那份欢欣雀跃都不知要如何表露才好。时下常被批判的“丧偶式育儿”,在鲁迅这里全然不存在。
海婴幼时体弱多病,每每半夜咳嗽啼哭,便需要大人照料。据许广平回忆,不管隔了几间房、几幢楼,只要儿子咳嗽一声,鲁迅总会敏感地起身,前去查看。
在鲁迅的笔下,那份爱孩子、陪伴孩子成长的温柔耐心也时常洋溢于纸面之上。他会绞尽脑汁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也会打趣般和孩子说一些童真洋溢的胡话。每逢孩子闹情绪消极抵抗的时候,鲁迅也不恼,而是竭尽全力地哄着、说好话。就算儿子在自己伏案写作到一半时跑来,或是小手胡乱弄脏了文稿,鲁迅也不生气,而会无奈地笑笑,停下来陪孩子玩耍。
也难怪后来周海婴在回忆录中写道:“父亲远不是历史资料中那种古板严苛、不苟言笑的模样,而是会亲昵地叫我‘小乖姑’、好脾气又愿意听我说话的玩伴。”
当然,鲁迅为父之道的独特,不在于他肯通宵照料孩子,不在于愿意拿出时间来陪孩子,也不在于孩子怎样捣乱他都不恼怒,而在于他对孩子始终保持同理心与宽容的态度,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孩子。
“顺其自然”,正是他一贯奉行的教育准则。
鲁迅自身成长于一个传统的封建家庭,在那样的家庭里,父辈的权威大于一切。孩子,更多地被训练成听话的机器,或是按照父母的想法,成长为成年人需要的样子。
但如此规训式的教育,并不为鲁迅所接受。相反,他发誓要在自己的家庭教育实践中,永远倾听孩子的声音,尊重孩子的选择。
鲁迅给儿子取名“海婴”,是因为孩子在上海降生,自己又极其喜欢这座城市,但他直言,若是孩子哪天不喜欢此名,“可随意去改”。
海婴幼时有一件珍爱的组装金属零件的玩具,用这些零件,他学会了组装小火车、起重机,装好再拆,拆了又装,乐此不疲。
鲁迅对此丝毫不觉是“玩物丧志”,而是由着孩子的天性随他去,时不时还在一旁鼓励。
等到有兴趣读书时,海婴要看商务印书馆的《少年文库》,许广平以为太深,要大些再看,鲁迅则站在孩子一边,“任凭选阅”。
鲁迅的好友、著名作家萧红就曾诧异于备受人们尊崇爱戴的鲁迅先生,在对待自己儿子时,就好像刹那间变成了同龄的伙伴。
她在《回忆鲁迅先生》中提到,有一次她跟着鲁迅全家人下馆子,点了一道常吃菜--鱼丸,可海婴一吃就说“不新鲜”,尽管大人们吃起来都觉得没有问题。换作旁人,定会认为是孩子故意找茬,许广平就已面有愠色,觉得孩子不省心。可鲁迅先生却认真听了儿子的抱怨,又亲自尝了尝孩子碗里的鱼丸,发现果然有个是坏的。
“孩子说不新鲜,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大人不加以查看就抹杀是不对的。”
这句平平无奇的话语,让萧红感叹了很久。要知道,这种任何时候都能与孩子平等对话的能力,并不是每个父亲都能有的。
据说,海婴与父亲之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父子俩都要互相打招呼,道一句“明朝会”。
后来,鲁迅病痛渐深,喉咙里总有浓痰堵着,但无论多么难受,每晚他都会勉强支撑起身子,用尽可能响亮的声音回应儿子:“明朝会,明朝会。”
1936年,鲁迅病逝,这一年鲁迅55岁,海婴7岁。七年的父子情缘,就这样以“孩子长大后不喜欢名字可随意改”为开头,以重病中挣扎起身、互道“明朝会”而结束。
虽然参与孩子生命的日子不算太长,但谁又能说,鲁迅不是一位好父亲?■(微信公众号“精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