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 | 《喝酒》贾平凹

男人之间,最适宜用来交流感情的东西,非酒莫属了。酒并非男人独有,却为男人独享。女人也可以喝酒,浅尝辄止也好,酩酊大醉也罢,只能自己喝,总之是对外都不好讲,对外也讲不好的。男人不同,可以肆无忌惮地喝,肆无忌惮地闹,即可以抒情,也可以解忧,还可以解闷。

父子之间的交流,属于男人间的交流,也必然脱离不了酒的催化和传导。当贾平凹在写作生涯中遭遇非议时,其父亲便通过半瓶酒,表达了对他的支持与关心。

是啊,男人都是好强的。无论心理多苦多累,都要硬撑着,打破牙和血吞!男人也是冷静的,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哪怕心中千言,也不愿过多表现柔情,父爱如山,粗犷深沉!这时,酒的作用便尤为重要了。三两杯酒下肚后,人的意识模糊,内心铠甲卸除,这才是男人真性情的时刻。

贾在城里工作后,其父亲便没去找过他,只是在老家帮忙照看小女儿。人不曾至,心却始终牵挂着儿子的动向。只要贾出了新作品,父亲总是极力多方打听求寻。在收到贾寄给他的作品后,也像做功课一般,仔细研读,做好标记,寄回给贾,期盼对他有所启发。父亲对贾的回信中,表达了想来城里一趟的想法,其主要说辞是,女儿逐渐长大,太长时间不见父母,感情会变生疏的,但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也跃然纸上。父亲是想去城里看望贾的,担心一去,会影响贾的工作,毕竟正是贾干事的时候。

后来,父亲却在一个雨天,不期而至。雨天赶路,足可见父亲来的匆忙,其主要原因必定是在老家已经得知了贾工作上遇到的麻烦。知子莫若父,贾在遭受非议后,”像乡下人担了鸡蛋进城”的茫然无助,父亲必定是能感受到的。父亲知道,这时候他需要为贾做出一些指引。

父亲来城里后,与贾分别住在东西两屋。一开始,贾还有意瞒着父亲,不愿让父亲知道自己工作上的麻烦。与父亲交流时,贾强颜欢笑,努力表现出放松,在有客人来时,也闭门低语,唯恐父亲察觉一丝消息。但即便如此,面对社会上的巨大压力,内心总是消极郁闷的,有时就发泄到淘气的小女儿身上。

事后,贾又懊悔万分,恰碰见父亲偷偷抹着眼泪,才惊觉,其实父亲对一切都已了然于心,只是没有揭穿自己而言。父亲留下的眼泪,一是心疼孩子,二是看到儿子受到如此为难,自己作为父亲却无能为力,内心的愧疚之情难以倾泻。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一家人外出游玩。当只有贾和父亲单独一起时,父亲掏出一瓶酒和一包酱牛肉。父亲已经很久没喝酒了,为何今天突然要喝酒?因为酒是好东西啊,能让人推心置腹,能让人畅所欲言,能让人无所顾虑。父亲敞开了心扉,用自己的一生的感悟,极力开导贾,人生总是起起落落,哪能一路通途。父亲酒入口中,痛苦下咽的神情,令贾潸然泪下。

父亲的话,不一定见解那么独到深刻,父亲的一口酒,却包含着对贾最为真挚深刻的爱。这酒,就如同贾的成就,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惩罚。作为恩赐时,让人上瘾,带来享受,让人欲罢不能。作为惩罚时,如噎在喉,难以下咽,使人百般煎熬。但酒总是能喝下去的,甘醇的酒喝得,苦闷的酒也要喝得,如同父亲,即便“脸色通红,皮肉抽出”,也要将这口酒咽下。

这不是酒,是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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