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学那年的秋天里,我随着母亲去过一次山西,行程中有一幕景象,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映象,伴随的疑惑一直萦绕于心。
1.
在一个下午的光景里,我们一行人去了五台山,山上寺庙香火极其旺盛。在导游的带领下,我们排着队,参观其中一座主殿,名字已无从想起,只记得很灵。庙里可以当场捐功德,并且会敲钟或者念经。少不经事的我跟着人流走了一圈,就匆匆出殿,打量周遭景色。
突然,从大殿中传来响亮的奏鸣声,循声望去,大门已闭。奏鸣声持续有十来分钟之久,同时还伴着敲钟声。“看来是有人捐了个大功德啊!”,身边人感叹。乐音停歇时,大门开启,陆续走出六七个人,个个衣着笔挺,气度容貌不俗,“成功人士”立马闪现脑中。
在那个下午,寺院内的树木已有些许萧瑟之意,灰灰白白,这几位“成功人士”又被师父请进了旁边的一处院内。在他们中,只一位女士,身形纤长,衣着端庄,举止极为优雅。
这稀松平常的一幕,却给了当时的我非常强烈的冲击。那位女性真美,想必他们很有钱,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吧;他们会跟庙里的师父沟通些什么呢;他们为何前来,这一趟的花费不菲吧。
我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到,“某某驻京大领导,家眷每年都会去海南拜拜”,这类民间八卦的现实版。
2.
年少时,我们很容易会笃信一条这样的价值观,表现为:
只要……,就……
具体应用为:
你只要努力读书,就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你只要瘦下来了,就会有人追;
你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成功哦;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正因此,我们热切地追求着人生的必然性,
一股脑儿地,在条件和结果之间划上等号。通过不断地划等号,就能握住命运的咽喉。
然而,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我们不断发现这个公式并不准确。
让我们来看看比尔·盖茨早期的人生轨迹:
1. 盖茨出生在1955年。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他晚生上几年,他就不能在青年时代就赶上个人电脑的第一波潮;如果早生几年,那时候年龄就太大。
2. 盖茨的家境非常好,他上的私立高中,是当时全美唯一一个可以给学生提供无限免费且即时反馈运算结果的计算机终端的学校。在那个时候,全世界范围都没有几个学校有如此优越的条件,这使得少年时期的盖茨成为最早一批接触到编程的人群。
3. 盖茨休学创业时,正好赶上IBM需要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
4. IBM原本打算从其他的公司购买操作系统,但没有谈成。
5. 盖茨的公司去收购一个现有操作系统——QDOS,对方公司不懂行情,只5万美元就给他们来,于是有了MS-DOS,这成为世界首富的第一桶金。
这段经历在,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所著的《异类:不一样的成功启示录》一书中,有详细的描述。这些事情环环相扣,欠缺其中任意一项,世界首富的神话可能就无法缔造。
这种运气,好比连续抛20次硬币,每次都是正面朝上!
买彩票中500万的概念固然很低,但还是有幸运儿每个数字都对上了。成功者们不会告诉你,他们的成功中有多少偶然的因素,多少运气的成分。这并不是说,这些成功都是依靠运气或者意外,只是,光有天赋和努力还远远不够。
高晓松说过一句,“历史不是镜子,历史是镜子,牺牲亿万才有一个活到今天”,历史上的成功者,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和他一模一样,甚至起点更好的人,在历史的枪林弹雨中被摧毁。
这些人,我们不会在历史书上读到,我们能看到留在史书上的名字,只是在穿过了命运选择的剪刀,保留下来的幸存者。
而真以为按曾畅销一时的书,《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一样,复制那些幸存者的经历,就能获得巨大成功,真的就——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tive。
我们在学校里受到的教育,单纯地夸大了主观能动性,避而不谈偶然和运气。这种思维简单又霸道,把必要条件偷换为充要条件。今天我们拿出来探讨这一点,不是在否定这种逻辑。可一旦认了死理,就会发展为:
你没有……,就一定……
你没有成功,那就一定不够努力;
你考试没有通过,就一定没有好好复习;
你没有找到对象,就一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即便有人跳出来说,并不是这样的。这种言论恐怕无人会听,因为当事人一旦听了,那不就意味着过去的努力意义,一下子就暗淡无光了。
3
回想若干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在五台山目睹的,前来上香的那群“成功人士”,或许能多些理解了。而那天的钟声和念经声里,又暗藏了多少恐惧。
“我害怕失败,绝对如此,每天我进到这间办公室,都自问:我们是否仍然辛勤工作,有人超过我们吗,这种产品真的好吗,我们能不能再加点油,让东西更好呢。”在1990年的一次采访中,比尔.盖茨如是告诉记者。
大概,只有真正成功过的人,才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偶然性和机遇存在。一起奔跑的人都倒下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侥幸存活下来,谁又知晓,前方还有多少个陷阱,一不留神,就能毁灭现有的一切。
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也只是过着寻常生活。你或许会问,这和我又有何干?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心智成熟的人,能淡然接受,即便我提升了,也不一定能取得多大成就的现实。
认识它,看清它,仍然能坚定不移地去做下去,也是我勉励自己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