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流泻,铺天盖地,春日的响晴,像黑夜里的相机闪光灯,格格不入,又强势霸占眼前这方空间,直令双眼发胀。
绿的黄的粉紫的,高饱和色彩昭示着新生,就像小学门口卖的所谓“电报鸡”,一个个染成鲜艳夺目的色彩,因为新生茸毛的淡鹅黄还没有自己强硬的底色,于是染成什么颜色都显得稚嫩又新鲜,透着点奶气,可左可右,任人按自己的想象随意拣选。
春天,必须是这样浓烈的互不搭调的色彩,凑合在一起,清晨委婉一些,卸掉夏天烈日的灼烧感,温和的烛黄给人以期待,毕竟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各个人从苍白浑浊的雾霭里探出头来,嗅到了野树新芽的气息,还有整个皮肤躲过了皴裂逐渐因湿润而泛起的一丝肉味,综合的气味—热的狗尿刺鼻的青草,暖的尘土以及太阳从写字楼镜面玻璃上反射出来的—通透的光线的味道,总之就是春天了,它并不怎么美,乱七八糟的色块各自为阵,但不妨碍你想要跟乱七八糟的人和物之间产生一些新的链接的欲望。
周而复始的春天,在你的生日之前出现,是否暗示要为下一次见面作无谓的准备,反正都会落空。我有18件衬衫可在春天穿着,在过去的十年里,每一件都代表我为与你见面有所筹备的那份慎重和期待,实际上你见过不到2件,你从来不会在我准备得最完美的时候出现,你会选择夏天,当太阳照射地面是为了把某种不牢固的鞋底烫软,当驶过的汽车是为了让排气管的温度随机烧烂一个路人的裤脚,当天空呈现无云无风的一片惨白,你可能会出现,在我一堆揉皱的晒到发白的t恤里,当我闭眼套上一件为应付那炎热又烦闷的一天,你就可能出现。
所以今天我去你家门口吃那碗海味面一点都不忐忑,揣着注定失望的预感和反宿命的惶恐,我就喜欢慢悠悠走上这条线路,起先我只是为一顿没有着落的午饭发愁,踏出办公楼的一瞬间我只是在想象中抽签往左还是往右,当本来去往众多餐馆的那个路口我没有拐弯而是选择了直行,我还可以解释因为今天日头火辣,我可以去商场里乘凉,顺便选择吃碗酸辣粉,那可不行我不愿意吃酸辣粉毕竟当碗里挑出肥肠的时候我很介意这种食物只为我和你的共同记忆而存在,我还是想在户外透透气,经过了商场我又来到上一次我们约见的路口,呐,应该心平气和视而不见地路过,接下来是每次经过必然要左顾右盼的二环路口,很怕错过一个熟人但其实又害怕真的遇见,不如赶快低头走过这个红绿灯,去吃一碗想了好久的海味面,当时你给我发信息说你给我带海味面来,其实我在房间里早醒了,我根本不想吃这碗面,点餐、煮面、加浇头、又打包,会浪费很多时间,这多的十几分钟,你径直走过来不可以吗,那么多年了我也就积攒了这零星可怜的一点时间,可以认认真真等你。对,就是这碗海味面,帮我打包带来的人都消失了好久,所以我自己来吃,想了很久了。还是二两,简单的乳白汤头,点缀一些蛋菜虾皮五花肉,中午吃饭的人很多,老板从厨房端一碗出来果断放在我面前,引得我疑虑是不是因为她认得你、你讲过我,所以她认得我…自导自演一个剧情出来,反复琢磨,最终在食之无味有所期待无事发生草率离开中化为泡影。
响晴,日光底下根本没有你,所有明晃晃的影子却变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