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在旗亭画了个壁
文/三河河水
今天读到个小故事:话说大唐开元年间,王昌龄、高适、王之涣这三个还没当上官的小伙伴时常摽在一起玩耍。这一天正赶上下小雪,三人一琢磨也没什么事,干脆找个地方喝点儿过阴天吧,于是就结伴来到一个小酒馆就着米酒涮开了火锅。正吃喝间,由门外“噔—噔—噔”闯进十来个歌手乐工,占住了大堂中间最大的20人台。一班人点菜的点菜、擦碗筷的擦碗筷、调弦的调弦,张罗的人不少却没人落座。王昌龄哥儿三个一看,嚯,这是有大腕儿要来开演唱会的节奏啊。快别涮肉了,赶快找地方眯着,要不被人家上赶着要些出场费、通勤费、缠头什么的可就很尴尬了。哥儿三个端着酒杯刚在炉火边躲好,就见打门外又走进四位女歌星,穿得花团锦簇,尽显气场十足。早些进门的十几个人“呼啦啦—”一下围将上去,“班长、老师、妈妈”之类的称呼狂风暴雨般袭向四人,簇拥着四人落座在主位。
隐约听见那方有人道:“四位老师,趁着酒菜未至,我等可否献唱一曲,以请老师赐教指正?”稍后便在管弦丝竹中传来咿咿呀呀的婉转歌声。刚唱到一半忽然听得“嘭—吱—”的噪音传来,一道黄鹂清音在那里慷慨激昂道:“I WANGT YOU!真是太好听了,欢迎你加入小二班……”然后便是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热烈的掌声终于停止,却听见有人说:“借着今天的机会,能不能请四位老师现场一展歌喉,以解我等久旱之干渴?”
王昌龄哥儿三个闻言不禁喜上眉梢,这次可是大牌亲自出手喽。作为流行音乐史上著名词人,最大的荣誉莫过于自己作品被广为传唱了。于是三个都感觉自己写词牛逼的诗人暗地里打了个小赌,看谁写的词被明星演绎得多便算获胜,失败的人除了被弹脑嘣外还要自认实力不足,必须主动承接未来几次撸串时的买单责任。
只听第一位导师,啊不,第一位歌星站起身来,娓娓唱道:“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咳咳咳,歌词弄错了,应该是“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高兴了,混不管自己有没有大理段氏一阳指的功力,伸手便在墙上用力划出一横:“哥儿几个不好意思,我这儿先来一首绝句啦。”
第一位歌星唱完后,第二位起身讴道:“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高适向两位同胞拱拱手,伸出指尖也在墙上划出一横,说:“在下也开胡了,虽然没做成四暗刻,七小对也聊胜于无吧。”
话音刚落,第三位歌星站起唱道:“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王昌龄又在墙上划了一竖“听见没?什么叫群众基础,这么一会儿可有两首哥们儿的词了。”
王之涣急了:“嘿,嘿,一共四个明星,你画个横写成二还不行,写竖是什么意思?还想凑个正字啊!知道为啥没唱我的词么?这三个歌星太寒碜,档次不够,所以唱点儿通俗的大众歌曲在这儿迎合世人,哥写的词可是阳春白雪,不用美声唱法哪儿能演绎得出,看见最后那明星没?就是那个波大腿长肤色白皙的,告诉你们,要是她还不唱我的词,我这辈子不和你们两人争,每次聚会不光撸串我请,米酒也管够。不过要是这美女唱我写的歌,你们两个得拜我为师,逢三节要带着礼物去我们家拜望。敢不敢赌?不敢的是小狗子。”
王昌龄道:“大哥你别急啊,咱哥儿三向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非赌咒发誓骂这街干嘛。难不成一笔还能写出两个王字?放心、放心,这个肯定唱你写的词。”
王之涣气呼呼坐下,脸红脖子粗地看着第四位明星站起身来。这歌星先做了几个华丽的扩胸运动,然后“咪—嘛—咪”地抻了抻嗓子,最后左手舒张,右手抚于胸前,眼睛向上四十五度角斜视,轻启歌喉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一拍大腿,站起来吼道:“听到没,听到没?你们两个土鳖,以为我会乱讲,早看出这姐们儿肺活量雄浑,天生唱《今夜无人入眠》的料。怎么样,服不服?”王昌龄两个抚掌笑道:“对,对,没错,数我大唐,还是你最牛逼,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边的动静当然惊动了那边的歌唱人员,十几位歌女过来诧异道:“几位大哥为什么笑得这么欢畅啊?是我们唱得不好么?”哥儿三个笑道:“你们刚才唱得都是我们写的词啊。”歌手们赶紧拜倒在火炉前,说:“诶呦,原来遇到了几位大神,我们都是您几位的脑残粉来着,请您几位给个面子,和我们喝点儿吧。”哥儿三个推却不得,于是同归大桌,和歌女们一起喝到天亮。
这段故事被唐朝的薛用弱收到了自己编著的《集异记》里,成了唐代著名的赛诗盛会,后人则以“旗亭画壁”的成语将这个故事流传下来,以纪念唐代声诗并著的局面。
好吧,故事到这里就完了,但问题刚刚出现。王之涣、王昌龄、高适这哥儿三自然官做得一个比一个大,分别到了县丞、江宁丞、蜀州刺史等职务,但是其诗风都以咏叹边塞风光为主,放到如今我觉得大抵算是抒情摇滚乐风吧。无可厚非,三人文学成就与品性德行确实让人高山仰止。但是,好吧,往往看到转折词语大家就知道后面我说话的定位了,不过还是要说但是,这哥儿三生活在什么时代?那可是盛唐啊,和青莲居士、老杜、王摩诘、孟浩然、储光羲、岑参身处同一个时期,和传说中的“吴中四士”同一个时期,这是什么概念?牛逼人物一朝汇聚于此,怎么就这么大的胆量敢打这个赌?你们又没穿着皮裤,为什么就敢向汪峰老师占据的乐坛半壁江山发起进攻呢?这要是四位歌星不给面子,真弄出你崇尚林夕、我只爱施光南,你膜拜伍佰、我独宠周杰伦的局面,到时下得了台么?是不是正因为此你们才要先躲到火炉旁大吼着强者语:“给我收声,强者一生遇强越强,我今日便要逆天啊”呢?
当然故事就是故事,传奇仅限于传奇,正因为有这些或真或假的传闻,才使得三百年大唐风流至今仍被人们向往和传唱。虽然轶事不是主流,但既然能被大家津津乐道,你又非要了解那么深入干嘛呢?对吧。反正今天我在和女儿说唐诗的时候,还是会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作为最牛逼的唐诗之一介绍给她的。既然如此,这个故事我给四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