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林怀民与他传奇的《云门舞集》已经很久了，上周第一次有机会现场观看，然而没想到这竟是林怀民退休前的告别演出，很庆幸，没有错过。
传说中的云门舞团是林怀民上世纪70年代在台湾创立的，至今已有46年的历史。是在世界范围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亚洲舞团。2019年2月18日，刚刚获得英国“国家舞蹈奖”2018年度“最杰出舞团奖”，是亚洲唯一获此荣誉的舞团。
近10年开始到大陆来演出。受到大批文艺青年的追捧。
这次在国家大剧院演出的两个作品《白水》和《微尘》是林怀民的代表力作，两部作品经常一同演出，受到过世界的广泛赞誉。
初见
如此盛名的《云门舞集》对于我却是第一次接触，可以说是一次迟来的约会。带着忐忑和好奇，也带着平和的心态，敞开的胸怀，去接纳一个久仰大名，又完全陌生的新朋友。
之前对云门舞团的一点印象是网上见过的稻田里的舞蹈，独具创意的田园景象。
这次看到的两支舞蹈，从开场到结束，基本上都是黑白效果，背景深暗沉重，让人感觉压抑。
作为第一次接触云门的我，对上半场的《白水》印象深刻。而和我同行的小伙伴，她已经看过4次《云门》现场，则更加震撼于下半场的《微尘》。可见艺术对于每个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白水》
舞蹈《白水》的确很抽象，没有什么故事情节。舞台上，身穿白色衣裙的演员像一个个精灵，在不停的移动、组合，旋转、跳跃和翻滚，舞蹈与音乐的律动和背景中不歇的河流浑然一体，带给你完全不同的艺术感受。那“水墨”的河流，让人感觉到一份岁月的沉重，和时间的流逝，而灵动的舞蹈又能使人感受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在涌动。
我用听古典音乐会或者欣赏抽象画的经验，来欣赏这台舞蹈，听不懂也只管去听，看不懂也只管去看，认真地去感受每一个细节。正如林怀民本人所言，他的舞蹈并不需要每个人都能看懂，只需要去感受，去体验，去获得一份不一样的感动。
《白水》的舞台背景是一条不间断的河流，水面时宽时窄，流水时急时缓，水流变化多端，深深浅浅，时明时暗，像人生的道路，波澜起伏。永不停歇的河流，像时间的流逝，让人感叹，逝者如斯。
在舞蹈的后半部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绿色的镭射光线，切割着自然的河流，不断侵蚀，直到只剩下微弱的河流碎片。演员的身体也逐渐被镭射光的绿色笼罩，吞噬。创作者意欲比喻现代科技对自然生活的侵蚀，而在舞蹈的最后，屏幕上河流又最初的样子。让人感觉摆脱了现代“绿光”，重回自然。
《微尘》
比起《白水》的抽象，《微尘》相对具象，从服装到化妆，演员的表情和动作，都更有剧情感，加之背景资料提到的“一战”和“二战”，以及舞台背景画面中不时出现的“流血”，让人有更加直接的联想到战争的创伤。生命有如微尘，卑微，脆弱，甚至任人宰割，然而即便是最卑微的生命，也有生的权利，也会携手抗争，也渴望世界听到他们的呐喊。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号弦乐四重奏》，契合了整个舞蹈的背景主题，给人更加强烈的冲击感。《微尘》的舞蹈更加现代，更有主题性。不过比起其他一些更加脸谱化的剧本，这部舞蹈更加含蓄隐喻，然而含蓄中蕴含了更大的张力，带给人精神上的更多冲击，也更具舞台艺术的审美价值。
舞蹈与音乐
舞蹈和音乐的共同点之一就是，二者都超越了文字语言的表达局限，给人更多的遐想空间。《白水》的音乐是一组艾瑞克·萨蒂的钢琴组曲，跳动的音符一如流水一样，起伏跌宕。看《云门舞集》的最大感受是，舞蹈给予了音乐最好的诠释，感觉舞蹈与音乐二者完全融为一体，甚至恍惚舞蹈就是音乐的化身。
而同时，舞蹈也和河流的背景完美的融合。使得舞蹈、音乐与流水，三者的“灵魂”仿佛在舞台的上空交汇成一股看不见的旋流，带给你巨大的冲击。
舞蹈与书法
《白水》的舞蹈如行云流水，流畅起伏，绵延不断。其形体动作刚柔相济，柔美之中蕴藏着力量。又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书法艺术，舞蹈演员在台上的形体表现，一如书法家手中的笔，连绵起伏，缓急瞬变。每一组动作既自由又严谨，就像书法中的每一个字，形散而神不散，有骨又有肉。而一场50分钟的舞蹈就像一部书法诗篇，起承转合，气韵万千。让人回味无穷。
云门此前的一个舞蹈作品名字就叫《行草》，没有机会现场欣赏，想象中应该是更加淋漓尽致的以舞代笔，是灵魂之舞与书法神韵的完美融合。
舞蹈与太极
《白水》的舞蹈动作又神似中国的陈氏太极，柔中带刚，在柔缓中瞬间爆发，充满变化的力量。整场舞蹈的动作外形、服装、气质都让人感觉蕴含了太极色彩的东方韵味和东方文化与智慧，具有鲜明的亚洲舞蹈特征。
马可的服装设计
这台舞蹈的服装由马可设计，服装的颜色和材料自然朴素，亦古亦今，简约大气，是古今中西的无形融合。很中国，也很现代，代，我并不太确定“后现代”有什么准确定义，感觉马可的服装正是突破“标准”，“解构”规则，与舞蹈在精神上的追求高度契合，给云门舞蹈赋予了独特的气质美和高识别性的舞台画面。
性别与去性别化
林怀民的舞蹈中发现，男女演员无论动作还是服装、造型都没有做明显的性别差异，让人忽略性别的存在。女演员的舞蹈一样柔中带刚，男演员的动作一样的灵动飘逸温情。《白水》中有一段男子双人舞，深情款款，惺惺相惜。给人很特别的艺术感受。也有女子独舞、领舞的片段，展示了更多中性化的气质，独立担当的女子形象。
与其说是欣赏林怀民的舞蹈，不如说是欣赏林怀民的艺术，他的创作不仅是舞蹈，更是一个综合艺术，也是行为艺术，展示艺术。带给人一个极其特别的艺术体验。
一切皆有缘，该遇见的终归要遇见。云门已经走过46年，有幸赶上了创始人退休前的告别演出，深深喜欢。期待灵魂之舞的传承和创新，推陈出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