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九月初九,重阳。朴秋与阿佑来到已经荒芜的疆场。自高原向下望去,但见四野生灵涂炭。在这大片的废墟之中,卢洲百姓颠沛流离,于百般疮痍的战场间寻觅着得以生存下去的缝隙。
“以信仰不同引发的战争双方都没有对错。条条大路通彼岸,说不定各自坚信的不同道路最后都会引导大家通向所有人一直在寻找着的同一个,也是唯一的那个真理。所以放手让各自去找不是更好吗?何必非要兵戈相向。战火中冤死的生灵带着怨念再次投胎,成为更加暴戾凶残的生灵,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要自己跳入万劫不复的无限轮回中。”朴秋不觉自语道,语气中不乏悲凉之意。
阿佑听了,忍不住回笑:“什么能比统领天下的权势更重要?”
“苍生……”朴秋低声喃喃,他扬起不再稚嫩的脸庞,任弥漫着硝烟气味的风撩起耳鬓银色的碎发。
※ ※ ※
杕泉之战后,焱帝正在筹划攻上九芸山的部署,因此王师军营里暂时没有准备出击的行动指令。
天音经过每日的调养,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健康。前方没有烽烟,天音但觉无聊得很,于是隔三差五便来缠着朴秋,非要他用攻心看出自己的弱点是什么。朴秋本不愿冒险再度使用攻心,然而实在执拗不过天音的热情,迫于无奈,终于试着运气将意念集中于左眼。
“先说好,我只是试试,至于能不能成功我自己可是也不知道。”
话虽如此,然而不知是不是天音乐于配合的缘故,朴秋但觉这次的攻心施展得格外顺利,只见冰冷的蝴蝶翩跹而出,一瞬间里便将他拉入了那异常真实的幻境……
星光下的原野是一望无际的丘陵。放眼看去,丘陵蜿蜒曲折,黄褐色的沙地上有着大大小小数不尽的陨石坑洞,简直像月球的表面。
夜晚的冷风席卷着黄沙吹来,荠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笨蛋!”她搓着肩膀,毫不留情地出口骂道,“什么流星山丘,什么恋人最浪漫的约会地点,连只鬼都没有,你是呆子吗?”
天音在身后护着荠落前进:“这里的海拔有些低了,再往上爬一点,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流星了!”语气间颇有委屈的意思。
流星山丘到底是怎样的地方,荠落心里还是知道一些的。传说中相恋的情侣若是能在登上山顶后见到划过天际的流星,就必定能够受到神灵的庇佑,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无论任何苦难都不能把他们分开。然而莫说这毫无轨迹可循的流星雨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才会降临一场;单是爬上流星山丘的山顶这一说,便是几近不可能的任务。流星山丘位于珈蓝高原的中心腹地,海拔颇高,四周又无依无障。白日里太阳直射温度能达六十多度,夜晚太阳落山气温又能在一个时辰里降到零下,子夜最寒冷的时候甚至能够降至零下四十多度,常人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得了?因此流星山丘的传说虽美,真正敢来的情侣却是少之又少。
荠落举目眺望,但见四野无人。眼前是倾斜陡峭的山路,四周是起伏不平的坑洼,荒野间的山风从背后吹来,虽然被身材高大的天音挡去大半,却依然将她水蓝色的长发吹向脸前狂舞,颈后的六芒星忽隐忽现。向来神经大条的天音竟然会突然提起要和她一起来这里看流星雨,原因她岂能不懂?卢洲战火将起,殿生不知何时就会被派去各大战场参入战斗,生死难卜,两人一个不小心怕就再难相见。天音外表看不出,原来内心也是担心的吧?荠落想着,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两人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荠落的手上渐渐磨出了血。亥时已过,寒冷开始侵入骨髓。他们找了一片较为平坦又有岩石避风的地方停下来稍作休息。荠落呵着气,快速地搓着双手。天音见了,急忙从自己的衣襟上扯下布条,蹲在一旁为她包扎伤口。
“天空真美啊,就是太冷了点。”荠落开口道。
“哼,这点小事难得住我吗?”天音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重重地合掌,脸上写满嚣张的气焰:“好!看我的,燃烧吧!”荠落看到他浑身的气血忽然加速了流动,围绕着身体的气场登时加厚了两倍,大量缠绕着身体的白气被夜风席卷着消逝,然而更多源源不断的气自他的身体中涌现出来。
“怎样?现在我就像全身都在火炉中烤,不但不冷,反而热得出汗呢!”他咧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额头上果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荠落最喜爱的就是天音笑时嘴里四颗较常人更为尖利的犬齿,让她觉得很可爱。
“傻瓜!”她不屑地笑道,“居然强制加快气血运行,我看你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耗个半死。”荠落说罢同样双手合掌,只见她闭目敛息,围绕着周身的气反而被她通通收进了身体。
“为什么?妳会冷的!”天音一脸诧异地说道。
“只是皮肉冷而已,只要体内脏腑的行气不受寒冷,我总不至于被冻死。”荠落道,“走吧,我怕子夜前到不了山顶。”
再往上的崖壁十分陡峭,正在寻路,荠落看到了从山上垂下的几条深绿色藤蔓。她在心里微微叹息:这种蝴蝶蔓专门生长于海拔两千至三千米的山体,也就是说,他们距目的地才过了一小半的距离。天音也看到了这边的藤蔓,他三下五除二,用右手扯掉了上面的棘刺,将粗壮的藤蔓缠到了荠落和自己的身上。
“就这样爬上去,应该能省不少时间。”他冲着荠落开口笑道。
两人抓着藤蔓用脚攀岩,荠落走得十分艰辛。“到我背上来吧,”天音道,“我背你。”
耳边只有荒野中呼呼的风声,荠落一动不动地挂在天音背上,怕增加他的负担。天音并没有穿很厚的衣衫,荠落能感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浪。那种燃烧气血的取暖方法居然能撑这么久?荠落苦笑道,毕竟是殿生里炼术第一的烈天音啊。
他们这样爬了很久,荠落突然问道:“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天音的动作停顿下来,仿佛被这句话吓到一样,“我刚才以为你已经睡过去了。”他说。
荠落好气又好笑:“回头就是深不见底的山崖,你当我像你一样迟钝,不怕睡着了就掉下去摔死呀?”
天音手下的动作又停了停,“不会让你摔下去的,”他有些吃力地说,“就算耗尽我全部的力气——我一直在用气功……”
什么?荠落的心颤了一下,那个呆子,竟然还在气血生热的同时用气将自己吸附在身上?!就算用这种吸附法吸取一根头发这么久也足够受的,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傻瓜!”她说,“快收了!我不会睡的,这样下去到不了山顶你的身体就会垮的!”她的语气有些难过:“为什么那么拼命,你到底喜欢我的什么?”
天音有些不知所措地笑笑,没有说话。一些羽毛像枯叶的大鸟挥动着又长又细的翅膀在他们身边盘旋,荠落知道他们已经爬到很高的地方了。
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你的元神啊……
又过了很久,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块比较平稳的坡地,天音一口气撑了上来,躺倒在地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来喘气。荠落从他身上下来四处打量着。
天音的肚子不失时机地叫了一声。
“看,果然饿了吧。”荠落叹道。
有很多烛火一样的蓝色光点浮在空中悠悠地发着光,“是雪山萤火虫!”荠落兴奋地喊道,她说话时就有大片白色的呵气从口中冒出,在空气中迅速地结成冰晶然后碎落。“好漂亮!”她跑到萤火虫中央用两手扑合着,想要捉住一只仔细来瞧。
天音见了,也直起身走上前来观望。大片的冰蓝色光点在空气中忽明忽灭,与天上的星星交相呼应。“雪山萤火虫是很美,但是……和你比起来,那个……差得多了。”他挠挠后脑,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苦笑。荠落听他这么说,很是惊讶,又看到他那一副罕见的窘迫表情就更觉得可乐了。她故意走上前去打趣道:“什么嘛,想不到人人畏惧的鬼人烈天音竟然会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来,真是让人害臊呀!”天音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心里这叫一个后悔。
突然天音大叫一声“爬下!”然后迅速将荠落扑倒向一旁滚去,只见一只朱红色的大鸟闪电般从他们头顶上黑压压地低低掠过,天音的发带被强烈的风势吹得散了开来。
荠落睁大眼睛直直地望向天空,她不敢相信。她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能够碰到传说中珈蓝的流星雨从而求得幸福,然而他们刚刚遇见的……竟然是象征着诀别的朱雀?
天音刚要抬头,却被荠落一把推开。
“傻瓜!”荠落骂道,迅速地跳起身来。在她躺倒的地方有几片桃红色的东西,有些像花苞,又像水母。荠落蹲在那些东西旁边心疼地看着,“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这些孩子一年里只有几天才能在深夜稍稍开放半个时辰,这下好,它们刚刚开花就被你吓得收了回去!”那片红红的东西原来是雪山哭昙,是专门长在高原,比一般昙花更加脆弱的一种会散发香气的昙花。
天音心里来气,他没有理会荠落的埋怨,反而扑上前去抓住荠落的手臂,将她压在了地上。
荠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傻傻地望着天音,竟没有丝毫的反抗。
“对不起……”天音说着,慢慢地低下头去靠近荠落的脸,然后——在她的唇上舔了一下。
“傻瓜!”荠落气得笑了出来,她用力推开身上的人:“为什么舔我,你是狗吗?!”
天音跌坐在地上,表情认真而高傲:“不是狗,是狼。”
天空终于飘起了鹅毛大雪,两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便起身沿着陡峭的坡地继续向上爬。
道行师在修道时多半会修习一种吐纳术,可以通过禅息控制身体的重力,或行路时身轻似燕悄无声息,或屹立时千斤坠地巨石难撼;殿生的吐纳法更是轻熟至几乎可以飞檐走壁的境界。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天音与荠落应对流星山丘也觉颇为棘手,地上聚起积雪后更是又陡又滑,两人不得不小心非常。
过了很久,走在前面的荠落抬起头,看到山体斜坡上厚厚的积雪下露出一簇白融融的东西,其洁净不输于雪,又隐隐含着暗香。“雪莲……”荠落叹道,翻过最后一处山丘,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流星山丘的顶端。
两人灰头土脸地踏上平地,寒风刺骨。头顶的星空仿佛近在咫尺,回头看来时的路,大大小小无数的丘陵早已湮没在积雪之中。山顶上盛开着许多两人两人没有见过的植物,那是一丛一丛的白色植物,在夜色下微微发着荧光,通体水晶般透明。天音一屁股坐倒在地,抬起头来仰望星空,他四肢欣长,眼神深得看不见底。没了发带,他的头发在风中肆意地跃动,像一团黑色的火焰。荠落靠在他身边坐下,用力搓着双手,然后捂住耳朵取暖。
“好美的星空,”荠落小声说道,“真希望能够见到流星。”
“可能要等上一会,妳冷吗?”天音低沉的声音说道。荠落点点头,天音便从身上脱下外衣披在荠落身上,自己只穿一件无袖的褂衫。
真是个傻瓜,荠落心想,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于是她只好自己往天音那里挪了挪身子,抬起头来与他一起寻找流星。
夜色逐渐淡去,直到天边显出一缕天光,流星的尾巴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荠落开始调息,将一直以来集聚在体内的热度逐渐放散到体表,冰凉的肌肤开始一丝一丝地回复温暖。等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天音蜷缩着身体静静地卧在雪地里,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呼吸上下起伏着。“笨蛋!竟然在雪地里睡觉,非冻死不可!”她小声嘟囔着,脱下天音的外衣盖在他身上,动作间触到了天音的手指,像雪一样的冰凉。
荠落的心有些疼了起来,这家伙将体内的精、气、神统统耗尽了,此时他薄薄的嘴唇惨然全无血色。荠落试图将他推醒,但是全无动静。她帮他搓着双手,然而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恢复一点热量。她解开自己的外衣,爬了下去用整个身体为他取暖。
荠落感到凉气刺痛着周身的经脉,她用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微微翕合上双眼。
“……一直以来我骗你说我们的道行相等,其实我早就能看到你的元神了。”她小声说道,“所以,有些驭术一直不敢在你面前使用,但是现在你睡着了,我便可以把全部的热量给你,因为我的元神并不是那么惧怕寒冷。”
“驭术……”
朴秋观毕,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言天音的弱点是芥落。天音两手抱胸点了点头,一副认真而得意的样子说着“我想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朴秋暗笑,自己读出整个故事只有不出三秒的时间,因此天音大概以为自己只是看了个模糊的影子吧,若是他知道自己看到了多么冗长且细节的画面,不知道此刻还能不能如此轻松得笑出来呢。
天音忽然一把将辰祀推至朴秋面前,“那这个家伙呢?”他狡黠地笑道。
辰祀一惊,后退一步鄙视道:“无聊,我和你这种道行低微的人不同,怎可能那么轻易被攻心读出弱点。”言罢扭头走掉。虽然辰祀依然是笑着说出的那些话,然而朴秋却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辰祀脸上的仓惶……
“嘁,什么吗,真是个无趣的人。”天音不满地说道。
接下来的三天里,没有人再见到过辰祀的身影。
II
九月望日晚上,天空透亮而澄澈,漫天闪烁着璀璨的群星。月亮很圆,高高悬在天空的一角,发出和煦而柔软的光。
月下,石砌的小亭安静得披着月光,在它周围环绕着枝叶依然繁茂的柳树。
小亭里,辰祀坐在石桌边的一颗石凳上。他的面前摆着几盏盛满的酒杯,杯口圆圆的,映照着天上的月亮。那酒有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祥和,就像波澜不生的湖泊表面,仿佛没有风吹的话,时间就会这么渊源绵长地永远静止下去一样。
突然地,辰祀胸前的一条蓝黑细珠开始躁动,刚开始得时候一点点,然而转眼的功夫就越跳越快,最后带动着整片空气中的气场都跟着跳动起来。寂静被打破,辰祀用手攥住了那条细珠。
满月。
一旁的树丛里隐隐出现什么悉悉索索的响动。
辰祀的眼睛转向那边,有几道暗影在黑夜中舞动,其中一条的末端还接着一只人类的手臂。
那手臂见到辰祀之后停止了涌动,发出的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唷!”手臂有些激动,“来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辰祀吗!”
夸张的声音。其它的几条不断变换着形状的暗影也立刻静了下来,隐隐浮现出有些类似四足动物的形态。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辰祀没有开口说话,用意识与它们交流着,这似乎也是唯一与它们交流的方法。他眯起眼睛,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温暖笑容。
“什么事?呿,今天是个好日子呢。来找老朋友赏月不行吗?还是说——你现在得意了,所以早就把我们这些旧友给忘记了?”语音的末尾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恶毒。
辰祀微微睁眼打量了一下那个影子。
“修出具象的人类形体了呢,虽然只是一只手臂,不过看来你确实吃了不少苦。”辰祀道。
“少在那里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了!”回应的意识带着愤怒,“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吧!今年的九月很特别,月冲正好与望朔相重,是极其罕见的偶然;乾纳甲壬的气场加倍的强,妖性盈冲,很多同胞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狂性,痛苦挣扎,甚至死亡。即使是你也不可能不受影响的吧,辰祀。”
“你掩饰不住的,今晚是你的妖魔之血复苏的日子。说起来那根蓝黑细珠不就是你为了镇制这个而佩戴的吗?怎样,它已经躁动起来了吧?来吧,别再伪装了,显现原形吧!”手臂的声音激昂起来,它缓缓自地面立起,向着辰祀召唤般地摇曳着。
“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潭。你们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想拉我下水吗?绝不能那样。辰祀口中虽那么说,心中却虚得很,他全身的精神都用来压抑那细珠的鼓噪,此刻根本连多动一根手指的余力都没有。
月亮的影子被乌云遮蔽。
“什么?竟然如此嚣张!那你就给我去死吧!”手臂带头怒吼,几道暗影瞬间腾起张牙舞爪向着辰祀扑将过去。
不妙了……
要暴露原形么?否则会被这些家伙杀掉,但是……
辰祀暗暗咬牙。
但是……
“辰祀!”
突然出现的喊声令辰祀身体一颤。
“呿,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手臂连同暗影的气息一同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细蓝黑珠的躁动悄悄平静下来。
“辰祀!”只见朴秋气喘吁吁地向着小亭的方向跑来,转眼间便已来到了辰祀身边。“什么,原来你在这里啊!在做什么,散心吗?整整三天都没有在周围见到你,大家都很担心你。怎么了?不会是上次天音开的玩笑你还在生气吧?对不起,不过请你放心,我是绝不会用攻心去读辰祀弱点……”
朴秋的瞳孔蓦然睁大,他没有办法发声,戛然而止的话语就这么在半空中凝固。
辰祀忽然将朴秋揽入怀里,紧紧得,一动不动,他的额发低垂,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朴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尴尬得不知所措,直到他感到自己快要被禁锢得窒息了。
“辰……”他开始试图用手臂推开辰祀的身体。
“不寂寞吗?”辰祀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朴秋更加云里雾里。
“你都不会感到寂寞吗?从修道以来。”辰祀放开了朴秋,转过身去说道。
“寂寞……为什么?”朴秋隐约觉得辰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失去了一贯温柔的笑容,此时他从辰祀身上感到的只有阵阵寒冷的气息。这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朴秋心里困惑,然而又无论如何想不出有什么可能导致辰祀如此变化的原因。
浅浅的凉风刮过树梢,摩挲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是吗,朴秋都不会感到孤独吗。也是,你不是有很多同伴吗,辉夜,汐月,天音,还有那个我看不到元神的少女,大家都是你的伙伴,你怎么会感到寂寞呢。”语气间满是寂寥与苦涩。
朴秋忽然就想到了六合姬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人类最怕的是什么的问题,但是这和辰祀现在的样子有关系吗?
“不是的!确实,自从箴土爷爷离开以后,我曾经很孤独,直到现在和大家在一起,虽然战斗很艰难,但是每天都很开心。不过,辰祀,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也是大家重要的伙伴啊!你消失的这几天里,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安全,如今战事迭起,要是稍不留意……”
“但是如果我并不是大家的伙伴呢?如果我是很坏的人呢?如果我是一个根本不能被接受、也不值得你们担心的存在……”
“辰祀不是坏人,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凭我的……直觉!”
“住口!我可能是积业累累,杀人无数的妖魔,你一个新加入的殿生怎么会了解!”
朴秋感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辰祀所说的话。
“……对不起,我有些失礼了。”辰祀有些无奈得笑笑,离开小亭向前走去。
朴秋愣了半响,急追两步向前喊道,“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但是我发誓,不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是辰祀的伙伴!”
辰祀的脚步没有停下,不多时他的身影便已隐匿于夜色之中看不见了。
“……谢谢你,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