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与女孩同行海边。
女孩长头发,不施粉末,一身粉色裙子,看起来清纯、温柔。我们肩并肩走着,漫游沙滩上,前方是大海,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风鼓动浪花肆无忌惮涌向岸边,这洪水猛兽不禁下意识让人畏惧。
我问女孩:“就这样走下去吗?不怕等下我把你弄丢了?”女孩转而微笑道:“不会的,因为我不值钱。”
一直走,然后停下,转身。
灰黑色的天,没有星星,没有喧闹,不时而来的云,丝丝缕缕,一轮明月光亮,挂在头顶,时隐时现;有五彩灯光装饰的风筝挂在空中,点缀之美,闪烁的灯如同点亮的舞台,似乎让人唤起希望,远方,有股巨大的声音止不住呼啸——听,海哭的声音!
此刻,被物欲填充的心灵,一下子被释放,完全得到自由,而空悬的大地,在静候,曾经天真而无暇的孩子,他有一双小手,脏兮兮,脚踩在泥土上,无忧无虑,没体会牵挂之痛。或许,在人的生命内在深处,现实与梦境、压抑与舒缓,总在打架,就像今晚,除了暂时不感到心累外,其他都属于轻浮的重量。
广阔的星空,远啊远,似乎是心也无法抵达到的终点,反观自我,渺小,甚至处于被忽视状态。想起X友说的话:我乐观,喜欢康德自由意志,柏拉图式的纯粹之爱,显然,用发展眼观看,人类前景还是比较光明的。我用微笑予以理解。骨子里的我习惯于被孤独训练,享受痛苦抨击,进而产生类似自卑的动机,然后每天以文字作为我述说的悲鸣之音。那天,她刚从美国回来不久,便马不停蹄与我谈哲学谈信仰,真是难得欢喜快乐和愉快。
此刻,在这太少宣泄之地,有多少人确切体会对自我存在意义的清醒认识?人——实在太过于脆落,连无情的岁月都无法抗衡。无意间,女孩与我对视,然后默契着互相转移,逃避,突然产生某种冲动,赶紧杀死,却看见前方一对情侣,正在热烈缠绵,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女孩对我说:“大学曾谈过异地恋,现在新男友在外地做工程。”
不远处(广场)响起流行乐曲,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跟着唱,劲爆舞颇多,反正内心扩大的欲望,在此暴露无遗;它们犹如毒素,把正在催发的希望瞬间侵蚀掉,那串唱得差点撕破喉咙的声音,夺走海哭的声音的权利,他在阻止寂寞者的内在沉浸,换来外表满足,虚空中存留无耻之音。而真实情况,是对自我外露的强烈表现,以为只有发泄出来即可,真是可怜啊!
突然,一颗发颤的流星划过天际,渐渐变小,直到……被黑暗完全吞没。
强烈的回忆使我陷入深思,同时,也把我带回二十年前。那夜,我独自站在院子前,周围传来许多昆虫声音,空气凉爽,心情明静如水,真多的星星呀,我默默着数,像张衡一样认真数着,也看见了北斗七星、双子座、金牛座……思绪也充满了牛郎织女相见情景。但我心想,它们有的一会儿探出脑袋一会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何时才能数完这些顽皮的小亮点呢。突然,那颗璀璨的流星在时宜之际,于夜空划过,并拖着燃烧的长长的尾巴,那是我有生见过最大的流星。于是,我赶紧跑进屋子叫二姐见证这奇妙瞬间,接着,我又天真的双手握紧,闭上双眼,许了个愿望,再把这个愿望用白粉笔写在后门上。
两天后,这神圣而庄严的记录,逃跑,谁知道它是不是又跑回天上去了。如今再次想起,我才体验‘可惜’一词,因为此愿望始终未能实现,它如同流星最后坠毁的命运,没人能挽回它的去意,即使我们多次内心背叛现实的困境,都显得无济于事。
风徐徐吹过来,天还是那样的天,人依旧是那个人。可是,今夜与二十年前的那晚到底有关系吗?
大地不言,沉默,只有女孩裙子飘扬,我想到了结果,却无力改变过程,这种痛苦,就是划过的痕迹,永远都无法阻止它的行程,或在誓约上,我们从没想到有一天会重新遇见彼此。
也许,夜令人惧怕不在于看前方的路到底怎样,会不会发生意外,而是你无法看清自己——漆黑是神明还未完成的元素。它依旧鲜明,比一切颜色都来得更为有力,似乎是生命完结前的某种启示。但到底为何种解释,也许只能在眼睛永远闭上后才被破解。
需要——是寂寞的孪生兄弟。也许人之软弱,在出生即刻起,便注定写下委屈,在岁月不断积压中,期待越高,安慰反而越少,满足便越难实现,为此,你不得不去承担所有的烦扰与困难。不过,在此我们有必要除掉物质的需要,因为这可以归结为“动物式”需要,无法与精神媲比。在时光圈里,矛盾从来不曾离去,纠结始终萦绕且理不断,尽管当我们望见划落的流星如此美妙,但那又如何呢?专注是为了以后减轻无奈的深度。正如弗兰克·克莱恩所说:明天不知不觉地到来。今天无声无息地溜走。你越来越多地归属于昨天。
一天天长大、忙碌,逐渐忘却儿时的幻想,人去楼空,似乎选择逃避是一种较为合理的方式。“不要再做小孩,因为你已经长大了啊。”X友教育孩子时说道。在这冷漠无情的时代,“童话”似乎没有生存余地,更不可能为了讨好过去,假装做些浪漫之举。从此,习惯了孤单,一个人,尽管无数次告诫自己这其实是一种悲观,无伤大局,势必回归现实,以乐观心态去面对将要发生的悲欢离合,这就好比什么,哦,流星划落掉了,你无法抓住,更无可能要求他每天跟在你需要后面,你只能静候着星空,回眸过去,为迎合悲凉的需要作出冷漠回应。
最寒冷的时候,我们没让希望丧失过,当悲痛达到顶峰,我们分别,挺过去,然后选择一无所求,学会努力争取,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只让等待作为心中那道渴望,火苗虽小,在哭泣时多少还能看见想见的人——卖火柴的女孩其实一直都在。
“我从小都惧怕黑,因为它让我觉得与光明隔绝,一切都变得冷漠。”女孩转而继续说:“这让我对曙光显得十分憧憬。”脆弱意味着内在力量的不足,以至在面对某种外来力量冲击时,我们急需救援,希望是支撑生命的重要条件。月光照亮了属世的一切白骨,在茫茫大海中,目视月亮,她竟如此皎洁、光彩,保持微笑,与波纹完美搭配,充满神秘。正如徐志摩所感慨道:月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她能使海波咆哮,她能使悲绪生潮。
捧起沙子,柔软,有种充实与厚实之感,想到手里这亿万颗微小沙子,汇聚,然后成为一种体积,再堆积,它可以随地壳不断运动而变迁。可是,我想让它暂时自由,松开手指,一阵风,看它不断散落,纷飞,如此轻盈自由,属于它们的归宿——扎根于厚实的土地。
伴着柔和的灯光,物体与物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行人渐少,唱音消失,等待我们前方的,除了再见也没别的更好方式。一句“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用在此处是如此恰当呀。
可粗俗的我们只能嘶哑喊道:“大海啊,我们都准备走了,你的咆哮为何不止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