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 吃糕了

明天就是腊八了。过了腊八就是年。一晃,年悄无声息地近在眼前了。

妈妈已经开始准备年货,陆陆续续地往家买东西。晚上,妈妈拿着一袋子阜宁大糕对她说,我已经替你买好大糕了,你就不要买了,到时记得带回去。她的心柔柔的,妈妈什么时候都会替自己考虑,哪怕只是过年用的大糕。

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吃糕。记得那时过年还没有阜宁大糕,过年吃的糕只是云片糕。云片糕也好,甜甜糯糯的,入口即化,是她儿时不可多得的美味。

旧年三十的晚上,吃完团圆饭,看妈妈包好新年初一早上要吃的菜圆子,她的心就更加欢喜雀跃。她等了盼了好些时日的云片糕终于被妈妈拿上大方桌子上来了。妈妈和爸爸要包压岁钱,更要包压在枕头下面新年初一早上一觉醒来就要吃的吃食。那些吃食虽然只是几颗糖,几颗红枣,几粒花生,几片云片糕,但却令她觉得整个新年都是美好甜蜜的。

爸爸撕开云片糕的包装,总会先撕下一片云片糕递给她吃,爸爸不论何时都愿意多疼爱她一点。此时,妈妈也会撕下一片云片糕开始逗她。丫头,来来来,马桶上绕一圈的云片糕,吃下去随便你说什么话,便童言无忌了。有时,妈妈会真的在马桶上方将云片糕绕一圈,但有时却只是说说而已。但她却不在乎那云片糕是不是在马桶上绕过一圈,她只管将糕吃下去。糕真的非常香甜,软糯。至于童言无忌,她本来就是一个孩童。

奶奶爷爷新年会给她一些压岁钱,一整条云片糕。她拿的心安理得,爷爷是个教师,总还是有些钱的。婆婆过年也会给她一些压岁钱,一整条云片糕。但她总不好意思拿。她用眼睛瞄着妈妈,直到妈妈示意她收下,她才勉强接过婆婆手里的钱和糕。婆婆没有工作,公公早已去世多年,婆婆没有钱,她的钱只是几个子女给的。她的子女们过得不算宽裕,给的钱都有限。可过年了,婆婆要给她所有的孙子外孙外孙女包压岁钱买云片糕,她怕过完年,她的婆婆身上就没有可以供自己花的钱了。

姑妈叔叔舅舅姨娘们过年也会给她一整条云片糕,有的云片糕口感香甜软糯,有的云片糕口感却粗硬甜腻。她吃着的时候,偶尔也会对那些糕做些评价,可每每这时,爸爸都会教训她,吃吃吃,别多话。后来,她慢慢懂得无论接受什么礼物,好也罢坏也罢,只要能明白礼物中的情分就够了。各人的条件不一样,哪能要求人人都拿的出最好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爸爸带着她去给庄子上辈分高的长辈拜年。那些长辈们也会给她一些云片糕,但那些云片糕却不是整条的,可能只是几片,或半条。她依然很高兴。回到家,她把口袋里的云片糕掏出来,放在妈妈给她准备好的小瓷坛子里。掏到最后,总会发觉口袋里都是云片糕的碎屑屑子。她一点一点慢慢地把碎屑屑子掏出来吃,吃的认真而满足。此时,妈妈再也不会骂她,骂她将口袋里弄得脏兮脏兮的。爸爸和妈妈不准她出去给长辈们拜年时拎上小布袋子,八十年代的乡村,庄人们都不富裕,你拎着小袋子,究竟想让他人给你装上多上吃食?爸爸和妈妈说,人千万不能穷齁齁的。

过了年,她一点一点吃着那些云片糕。有时只是撕下一片,慢慢地放在嘴里厮磨着。有时则撕下一片泡在水里,等云片糕完全融化后,再小口小口地将甜水喝进肚子里。那些云片糕温暖了她简朴却馨香的童年。

不知什么时候,过年她妈妈开始往家里买阜宁大糕了。阜宁大糕,这名字听起来就比云片糕豪爽,的确,阜宁大糕的体积比云片糕要大上不少,糕里的配料也多的多,有核桃,花生,青红绿丝……

妈妈不再把大糕往马桶上绕一圈,庄人们大多买了新房散落到各处,婆婆已去往生世界同公公相聚,爷爷也已作古……奶奶依旧年年给她一条阜宁大糕,可她竟然发现那些忘记吃的大糕早已霉迹斑斑……

长大了的她,不爱吃糕了。爸爸递给她一片大糕,她只是送进嘴里,少少地咬了一口,便不想再吃了。不知何时,这糕就太甜,太腻了。

妈妈还是年年会买糕。吃了过年的糕,日子步步高。人总是怀有美好的心愿。

过年了,妈妈会给她的儿子一条糕,妈妈也会给她的姑妈叔叔舅舅姨娘的孙子辈们每人一条糕。糕,总是有孩子爱吃的。

吃了糕,日子步步高。一代一代就这样慢慢地延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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