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今年的雪来得迟，元月过了才开始飘白。

离春节还有些时日，成墨浓没着急回家，在杭州接着打理服装店里的生意。

到底是年关将近了，生意愈发忙了起来，大家都忙着置办家里头年节该用的物什。小孩儿们都放了假，结着伴在大街上晃悠，边还唱着，大多是《新年好》一类的歌谣，个个笑嘻嘻挽着同伴的手，一路蹦跳着。

成墨浓租的是个两层的店面，一楼当作店铺，住就住在二楼，除了卧室厨房浴室之外，还能腾出个小房间来当仓库。

客厅倒是没多大必要，朋友各自忙着工作，少有上门的，大多也是约着一块儿出去吃顿饭唱唱歌，约莫成年人的生活也就这么一丁点儿的乐头。

其实出来久了，倒也一个人惯了，无所谓太繁琐的交际，当个独行侠，逍遥也自在。

虽然家里总催婚就是了。

成墨浓莫名打了个喷嚏，把瞌睡吓醒了，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我完了，某果台十点档玛丽苏爱情连续剧快开始了。

得，关个门回去追剧了。

大晚上的，大路上其实没多少人，一是因为冷。二嘛，可能跟成老板一样是个剧迷吧。

成墨浓抬手搓了搓冻得有点儿泛红的鼻尖儿，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关门。

走到门口才发现，店口的台阶上坐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成墨浓懵了，这谁家小破孩儿，大晚上的怎么还在人店门口坐着呢。

“小孩儿。”

成墨浓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姑娘没应，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小孩儿，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啊？”

小姑娘一怔，随后摇了摇头，接着眨巴眼睛看他。

成墨浓呆着了，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家。”

成墨浓就这么莫名其妙捡了个小孩儿回家，又让小姑娘自个儿从店里头挑了几件衣服洗澡换去。自个儿边纳闷边煮了顿夜宵，连电视都忘了看。

吃夜宵的时候成墨浓便打量着小姑娘，要说小姑娘生得还算得标致，一对杏眼又大又圆，好生漂亮。

可眸子是暗的，没有光。

成墨浓把碗筷都收拾干净了，准备安顿小姑娘睡觉。

结果小姑娘又不肯了。

小姑娘先是打量了房间四周，发现只有一张床，成墨浓也没有打地铺的准备，而是打算和自个儿一块儿睡。

成墨浓看她呆站着不肯过来睡觉，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小姑娘闻言忸怩，悄声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这可把成墨浓乐坏了，捧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滚着笑。

笑了好半天才坐起身拿过床头的钱包，从里头把身份证拿到小姑娘面前晃悠两下。

“喂，看清楚，性别女。”

小姑娘登时愣住了，下巴差点没给吓掉。

成墨浓又笑着把身份证收了起来，招呼小姑娘一块儿过来睡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谁也没睡着，背靠背躺在床上，各自想着事儿。

“小孩儿？”

“啊？”

“还没睡呢。”

成墨浓边说边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

小姑娘没答话。

成墨浓侧头，看到她摇了摇脑袋，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便问了她句冷不冷。

小姑娘还是没答话，拉了拉被子，攒得更紧。

成墨浓耸耸肩，头转了回来。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何小小。”

何小小，这名儿怎么那么不走心。

“睡吧，小小。”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成墨浓就准时醒了，何小小还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成墨浓轻手轻脚下了床，先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简单洗漱了一下，开始准备早餐。

大抵是熟能生巧，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的成墨浓厨艺堪比五星级饭店的大厨，荷包蛋和烤吐司都弄得有模有样。

成墨浓刚弄好早饭，打算去卧室叫何小小，一转头发现小姑娘已经起了床，抱着个兔子玩偶站在卧室门口，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操，想养女儿了。

成墨浓拉着何小小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给她扎了个不像样的丸子头，也不知怎的，看上去莫名又圆又方，滑稽得很。

何小小坐在桌前安静吃着早餐，偏偏鬓边的两缕发丝儿不让人省心，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差点儿吃进了嘴里。

何小小气得嘟嘴，使劲儿想把头发吹开，可刚吹开就又掉下来，愣是跟这两撮头发争了好久。

成墨浓看着好笑，最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去找了两个夹子把何小小头发夹着。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发现头发掉不下来了，得意地笑笑，心情登时好了大半，开始安心吃早餐。

成墨浓八点准时开了门，给何小小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把自个儿的ipad丢给她玩看自个儿正在追的电视剧。

娃娃要从小抓起。

成墨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孩儿，一直养在了家里，也没想过要怎么处理她。

不是懒得花心思想，是压根一点要把她送走的念头都没有。

小姑娘也从没说过要离开，还特别黏成墨浓，去哪儿都得要跟着。

一晃眼过了半个来月，腊月二十多号了，成墨浓这才想起该买火车票回家了。

结果今年的春运好像比往年还要挤，成墨浓上站点买票的时候，从杭州回乡的票早被抢完了。

成墨浓索性直接不回家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年关过了再回去看看，一个意思。

成墨浓晚上十点多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没人接，纳了闷，想想这不应该啊，正是电视剧播出的时间，自家老妈最好这口，哪能不安心待家里看电视啊。

又一个电话过去打到自家母上大人手机上，一问才知道夫妇俩又出去旅游了。

得！大过年这么有闲心呢，得亏自己没回去，不然成留守儿童了。

挂完电话成墨浓往沙发上一靠，偏头看了眼正专心看电视的何小小，想逗逗她。

便开始假惺惺地抹眼泪，还边抽抽嗒嗒。

这可把何小小整懵了，转过头来看成墨浓，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了。

成墨浓在心里头偷笑，想着这小丫头片子真好骗，这就上钩了。

便愈发来劲，哭得更狠，嚎着跟何小小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我也没有家了。”

到底是小孩子，生性善良。一听成墨浓这么说，立马慌了神，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把她脑袋往自个儿怀里带，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没关系呀…以后小小就是你的家人了。”

成墨浓这下眼泪是真的出来了。

新历二月十四，倒霉催的情人节，偏偏还撞上了除夕，成墨浓这位solo冠军出趟门黑线挂了满脸，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都是情侣。

也是，这情人节，哪家单身狗喜欢出来遭罪受。

于是原本想好的要带何小小出门玩儿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

索性在家里弄顿丰盛的年夜饭得了。

成墨浓一个人从下午忙活到了晚上，忙活到春晚都开始了才弄好了一桌子菜。

拉着快饿扁的何小小坐到餐桌前，就着春晚开始狼吞虎咽。

两个人吃到了十一点半，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

窗户外头已经开始有人放烟花了，亮光一阵阵地跑进窗户里。

“小小，我带你出去放烟花吧。”

市中心广场这时候人多得很。

成墨浓左手拎着一袋仙女棒和小烟花，右手拉着何小小，找了个难得的还算空旷的地儿开始放烟花。

仙女棒的光芒在手中炸开来，好像抓住了亮闪闪的星星。

23:59:50。

广场大屏开始十秒倒计时，伴随着全广场人的倒数和欢呼。

过年了。

无数烟花瞬间炸开在夜空中，照得亮堂堂。

成墨浓低头捂住了何小小的耳朵，大声对她说了句“何小小，新年快乐”。

何小小转头看着成墨浓，张嘴喊了她一声。

“成墨浓！”

“新年快乐！”

“还有，生日快乐。”

烟花在空中炸成无数朵，亮光掉下来，像星星一样砸在何小小眼睛里。

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