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狗肉吗?”
老婆在厨房里问道
吃狗肉啊,吃狗肉啊……我的脑子里木木的过着这两句话,大概酒喝得有点多,脑子里空荡荡的,狗肉像一片轻飘飘的白云,在空旷的脑子里来回飘荡。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拽回到餐桌旁。
“姐夫,你给我拿五万块吧。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要还债的啊。”小舅子歪着头,把眼睛用力的向上挑着,斜视着我。
我也侧过头,盯着他唇上那撮稀疏的胡子。上次给你的三万块花完了?还有上上次的两万?还有上上上次的……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这样问过他,只依稀记得我的眉头皱了一下。
“姐夫,你要是不给的话……你的小店可就开在街口,很容易进去人的,要是被盗了,或是被砸了可不好了!”
他像是笑着说的,嘴上稀疏的胡子爬虫一样的蠕动着,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我们这种小镇,店铺被砸可是常有的事,而且那两个破警察,可是不怎么出门的,没有事最好,有事的话呢,也会弄成没有事的……”
“是吗?”我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像有一个缝隙放了新鲜的空气进来,让我放松起来,脑子里的云汇聚飘荡起来。
“那明天吧,我取了钱给你!”我应该是这样说的,而且笑了。
菜很单薄,酒却喝了不少,小舅子,摇摇晃晃的下楼,骑上那辆一启动就嗥叫的摩托车,很满意的出发了,我知道他去哪,我熟悉他一切的习性。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走掉。
“老婆,我得去买包烟”
我下楼,推出自己的摩托车,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酒会让人头晕,烟不会。
天气很好,微凉,没有月,星星也是稀疏的很,慢慢的蠕动,像极了小舅子唇上的爬虫。
我蹲在路边,把燃尽的烟屁在地上捻灭,装到口袋里,又点上一支,手上湿漉漉的,衣服上也是,有点凉,但是很舒服。
第二天中午老婆在冰箱里找到一袋新鲜的动物心脏,问我是什么?我记得我说是狗心,早市上买的。
老婆把狗心煮好,切成薄片,浇上蒜汁,味道还算不错。午饭还没有吃完,两个警察来敲我家的门,告诉我们,小舅子昨晚在街道拐角撞墙死了,问我们是不是在家喝了酒。
那时候我脑袋也是木木的,只是有点庆幸没有去取钱。
小舅子死子两年多了,像他自己说的,警察总会把有事弄成没事,做为一场酒后交通事故结案了,为什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是因为晚餐要吃狗肉吗?
吃狗肉啊……吃狗肉啊……
眼前一片漆黑,他就躺在街角里,摩托车摔在墙边苟延残喘。一个身影走过去,看着他,他抽搐着,头上身上淌出湿漉漉的液体,黑影叼了一支烟,可能因为液体有些腥味。可能有些东西可以吃吧,不能太浪费了,黑影又回过头找了把斧头。都剁一剁吧,看看有什么能带走。
湿漉漉的液体越来越多,弄的到处都是。
黑影摸到了一团坚韧的肉,很有弹性,装到塑料袋里,系好。
我蹲在路边,看到黑影把燃尽的烟屁在地上捻灭,装到口袋里,又点上一支。
我看到黑影的脑袋里飘着一朵云。
我脑袋木木的,空旷的有点胀……
他怎么会躺在街头呢?怎么会躺在街头呢?
我记得应该是有人在后面踹过他的嗥叫摩托车一脚。
那个人是谁?
我开始有点紧张……
脑袋胀得很不舒服,身上潮乎乎的。
“你怎么能老看动画片呢?都上六年级了,去做作业!”
姥姥在我身后指手画脚着,然后把台调到他爱看的电视剧。
我去做作业了吗?我实在记不得了……
第二天早上,家人们发现姥姥死在床上,因为一口痰卡住窒息死了。
那时候我应该是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脑袋里飘着一朵云,手里抱着姥姥的枕头。
“大家都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一个女同学指着我的鼻子骄傲的说。
我有喜欢过她吗?我实在记不得了……
晚上放学,同学们发现,这位女同学值日擦玻璃从六楼摔下来死了。
那时候我应该是背着书包出了校门了,脑袋里飘着一朵云,手里拎着值日带走的垃圾。
“操,你抽的烟还真他妈廉价,给你根我的。”
新来的男同事和我一起在楼道拐角抽着烟。
我抽了他给我的烟吗?我实在记不得了……
中午午休,同事们发现,新来的男同事在办公室触电死了。
那时候我应该是在楼梯拐角抽着廉价的香烟,脑袋里飘着一朵云,手里捏着电工刀。
“………………”
…………………………死了
那时候我应该是………………
我身边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死亡,
脑袋胀得我难受,身上一滴滴的液体渗了出来。
有股强硬的力量又在撕扯着我,把我拽到了小时候的幼儿园,那是小镇上一处简陋的院子,两间破屋子,和一对肥胖的母女。上课和游戏都没有意思,快乐的是我自己上厕所的时间。没人打扰,从竖立的木栅栏里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有时阳光通过缝隙洒进来,一束束的,里面飞舞着绚丽的微粒,安静极了。
“你会自己擦屁股吗?你看,你屁股上还有屎呢,没有擦干净!”
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简陋的厕所里指着我的屁股说。“我要去告诉同学们,说你屁股上有屎!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打扰了安静的阳光,让它一下子变得刺眼无比,我全身的血一下子冲到脑袋里,汇聚成一朵浓浓的云。我跳起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一甩,他就从两片木板做成的便坑中间飞了进去。我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惊讶于自己的力量。
小朋友溺死在粪坑里了,幼儿园鸡飞狗跳的时候,我脑袋木木的坐在课桌前看着阳光中飞舞的微粒。
啊……我一跃而起,坐起在床上,身上一身臭汗,大口的喘着气,吓死我了……
原来是一场恶梦,什么小舅子,什么姥姥,什么女同学,什么幼儿园,全是一场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起床去撒尿,边走还边想,怎么会做这么可怕得梦,还好是梦。尿完了,也舒坦了,还好只是个梦。
“你怎么老是把尿撒在马桶沿上,不能小心一点吗?”是老婆的声音吗?
我脑袋嗡的一声又木了起来,空空荡荡,懒散的飘着一朵云。
我撒尿了吗?
浴缸里又飘来那种让我不太喜欢的液体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