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七《姑妄听之三》有一则故事,原文如下:
人情狙诈,无过于京师。
余尝买罗小华墨十六铤,漆匣黯敝,真旧物也。试之,乃抟泥而染以黑色,其上白霜,亦庵于湿地所生。又丁卯乡试,在小寓买烛,爇之不燃,乃泥质而幂以羊脂。又灯下有唱卖炉鸭者,从兄万周买之,乃尽食其肉,而完其全骨,内傅以泥,外糊以纸,染为炙爆之色,涂以油,惟两掌头颈为真。又奴子赵平以二千钱买得皮靴,甚自喜。一日骤雨,著以出,徒跣而归。盖靿则乌油高丽纸揉作绉纹,底则糊粘败絮,缘之以布,其他作伪多类此,然犹小物也。
在选人见对门少女甚端丽。问之,乃其夫游幕,寄家于京师,与母同居。越数月,忽白纸糊门,全家号哭。则其夫讣音至矣。设位祭奠,诵经追荐,亦颇有吊者。既而渐鬻衣物,云乏食,且议嫁,选人因赘其家。又数月,突其夫生还,始知为误传凶问。夫怒甚,将讼官。母女哀吁,乃尽留其囊箧,驱选人出。越半载,选人在巡城御史处,见此妇对簿。则先归者乃妇所欢,合谋挟取选人财,后其夫真归而败也。藜丘之技,不愈出愈奇乎!
又西城有一宅,约四五十楹,月租二十余金。有一人住半载余,恒先期纳租,因不过问。一日,忽闭门去,不告主人。主人往视,则纵横瓦砾,无复寸椽,惟前后临街屋仅在。盖是宅前后有门,居者于后门设木肆,贩鬻屋材,而阴拆宅内之梁柱门窗,间杂卖之。各居一巷,故人不能觉。累栋连甍,搬运无迹。尤神乎技矣。
然是五六事,或以取贱值,或以取便易。因贪受饵,其咎亦不尽在人。钱文敏公曰:“与京师人作缘,斤斤自守,不入陷阱已幸矣。稍见便宜,必藏机械。神奸巨蠹,百怪千奇,岂有便宜到我辈!”诚哉是言也。
记得当年送儿去京师读大学,顺便逛下帝都。有一天去八达岭看长城,按手机上地图指引,在一处车站转公交。帝都与其它城市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每个车站,都有戴红袖章者,此车站亦不例外。有个戴红袖章的中年男人,他当然很清楚在此转车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欲去长城的外地游客,于是,一再告诉我们,我们欲乘坐的那辆车到不了八达岭,需另一辆车才能到,而且也不是到八达岭下,终点离八达岭还有几公里,还得再转车。随后,他便推荐一辆他朋友的专(黑)车,只需一百元便可直接送到八达岭。
在他的忽悠下,我们几个游客一度还真以为高德地图有误,以至来了一辆公交都没上去。不过有两位也是游客的陌生人悄悄对我们说,不要听这些人的话,北京这些骗子多,这句话很有效,阻止了几个想坐他黑车的游客。
等又来了一辆公交后,我们几个游客不再犹豫,都上了公交。票价十一元,但我们办了公交卡,刷卡半价,只需5.5元。公交确实没到八达岭下,终点是个摆渡站,有免费大巴将游客接到八达岭。如果不是那个戴红袖章的人干扰,致使我们错过了一趟车,应该能早到半小时。
至今记得那个公交站有两个戴红袖章的,但另一个戴红袖章的人跟这个戴红袖章的应该不是一路,两人相隔近十米远,全程无交流,但那个戴红袖章的自始至终没一句话提醒我们。现在想来,我们还是有些大意,北京的公交站只有一个戴红袖章的,这个站显然不正常,只是我多年没遇到过骗子,心态过于放松,缺乏应有的警惕,虽然没上当,但也是个小小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