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大姐打来的电话，妈眼睛坏了，从楼梯上摔下来。

    挂断电话，  路颜有些慌，冯琳没有说什么，看着他里里外外的收拾东西，也没有帮他。

        收拾好东西，路颜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闭上眼睛，似乎静下来了。他看着妻子，商量的口吻说道：“琳琳，我今晚赶火车，明天一早就能到家。”

        冯琳叹了口气：“颜，你冷静一下，我已经给你定好车票了，七点半的火车，你在车上好好休息，回去以后，要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路颜点了点头，站起来，抱住冯琳，却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后，他只是说：“琳琳，对不起。”

        冯琳梗咽的说：“对不起有用吗？我嫁给你，都成了你家的提款机了，除了要钱，也不知道你家的人什么时候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媳妇，还有你这个儿子？”

        路颜是第二天上午到家的，大姐在车站接到他之后，就直接去了医院。大姐告诉陆颜请了护工，所以，先去问问医生，妈妈的具体情况。

        见到了主治医生，了解了情况，母亲的眼疾，在当地是不可能治愈的，必须要到北京的大医院去做手术，母亲这个年龄，手术成功，大概可以 保证十年能看见东西。医生把大概的情况说了，路颜又问了一句：“医生，这个手术坐下来大概要多少钱？”

        医生看了看姐弟二人，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得要七十万左右吧？”

        姐弟二人出了医院，找了一家饭馆，点了菜，一人要了一碗米饭，路颜默默的吃着饭，姐姐到是滔滔不绝的说着母亲的病情和现状。路颜一边听，一边不时的给姐姐夹菜。大姐终于忍不住了：“阿颜，你倒是表个态度，准备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妈妈失明了吧？”

        路颜一愣，随即说：“没有啊，大姐，我这不是一直在听你说吗？”

        大姐怒了：“听我说有用吗？没有钱，拿什么给妈治病？”

        路颜看了大姐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大姐，我没说不拿钱啊。妈治病花的钱，咱们三个凑一凑，应该能凑起来的。”

        本来是坐着吃饭的大姐一听要凑钱，立刻提高了声音：“阿颜，妈病了，花钱治病是你兄弟二人的责任，我凭什么出钱，我嫁出去了，我家婆婆生病，我是应该出钱，妈生病，我只能出力，钱，没有。”

路颜沉默了。当年，大姐考上大学，爸妈举全家之力，供她上学。大姐毕业那年，爸爸去世了，考上大学的路颜因为没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出去打工，后来，弟弟路亮考上大学，路颜又竭尽全力的供他上完学，帮他结婚成家。如今，一说要给母亲治病，大姐立刻翻脸，这不免让他有些难过。路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大姐说：“大姐，等阿亮回来再说吧，我先去看看妈。”

        路颜走到饭馆门口，大姐又对他说了一句：“阿颜，我是不会出钱的。”

        路颜没有接话。大姐现在是公务员，工资也确实不高，可是，话说的这么绝对，路颜心里有些堵。

        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活到这个岁数，也没求过人，一下子病了，肯定自己很崩溃。陆颜看着睡在病床上的母亲，一阵阵心酸，没有打扰她，因为刚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临近中午的时候，弟弟带着弟媳赶回来了，并且表示，夫妻二人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并没有积蓄，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老太太治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姐弟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结果。后来，大姐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老屋卖了，换钱给妈治病。”

        路颜看了看姐姐和弟弟：“大姐，老屋是冯琳出钱翻盖的。这事得问问冯琳。当时，老屋漏雨，没法住了，家里没钱盖房子，是冯琳把娘家给的嫁妆钱拿出来盖的房子。”

        大姐恼怒的说：“房基是祖上留下的，妈病了，你们不出钱，还不让妈卖房了？你跟冯琳说，让她把房子拆了，我们就卖房基地。”

        路亮忍不住说：“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不出钱，还要拿主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是爸妈养大的？你是咱们家唯一供出的大学生，二哥因为爸去世，大学都没有读，我读大学是二哥供的，想想从小到大，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为什么一有事你就跳出来指手画脚？······

      路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颜给打断了：“阿亮，怎么这么说话？”

大姐的眼睛瞬间红了：“阿亮，你这话太伤人了。这么多年，原来，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你问问妈，这些年你们都不在家，是谁在照顾她？到头来，你们却是这样说我？”

      路亮有些嘲讽的语气回道：“大姐，这些年我们是没在家，可是，是你照顾妈，还是妈在给你照顾家？你孩子谁带大的？妈是不是每天给你们做饭，孩子上学是不是住在妈这里？你是不是下了班在妈这里吃了饭回家？我和二哥不说，那是因为我们不计较，为什么这些事在你的眼里就成了妈成了你的负担？大姐，凭良心说话，不然，你会觉得亏心的。”

        大姐没有回答路亮的话，回过头来，问路颜：“阿颜，你也是这么看大姐的？”

      路颜叹了口气：“大姐，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还是商量一下妈的病该怎么办吧。”

        大家都沉默了，路颜又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妈。”说完就朝病房走过去。

      三人间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凌乱，母亲侧躺着，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小，因为已经看不清东西，所以，她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路颜坐在病床前，双手把母亲的手合在中间，老太太似乎惊了一下，另一只手立刻附在路颜的手上：“颜儿，是你回来了？你大姐说你一早就能回来，才到吗？吃饭了？”

        路颜看着母亲，温和的回答：“妈妈，我一早就回来了，跟大姐一起吃了饭，去医生那里问了问你的情况，所以才过来看你。”

      母亲像个孩子似的哭了：“颜儿，妈真是不争气，老是给你们添麻烦，得了这样的病，怎么样才能好？”

      路颜把母亲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拍了拍：“妈妈，你放心，有我们呢，你好好养着，会好的。”

      母亲叹了口气：“颜儿，难为你了。”

      路颜看着母亲，这个柔弱的女子，半生坎坷，一直没有享过多少福，才不用为儿女们担心了，又生病了，还是这样难治的病······

      路颜沉思了一会儿，对母亲说：“妈妈，别怕，你的病可以治，钱，我们想办法，你先好好养身体，不要因为身体原因，耽误做手术。”

      母亲有些怯懦的说：“颜儿，如果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妈想······妈想把房子卖了。”

      路颜有些不悦：“妈妈，当时盖房子的时候，钱是冯琳出的，你当时的承诺是，妈妈活着，房子你住着，等妈妈没了，房子就归我们了，这是其一，其二，你病治好了，房子没了，你住哪里？也跟着我们出去漂泊？其三，这是祖上留下地基，你把它卖了，将来百年之后，会不会没脸去见先人？”

        母亲嗫嚅着：“颜儿，妈也是没办法，我要是看不见，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路颜拍了拍母亲的手：“妈妈，你放心，你生病了，我们应该想办法，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但是，不要想着卖房子 ，你好好养着，我去筹钱。”

        晚上的时候，姐夫陈浩来了，跟大家坐了一会儿，就拉着路颜出去了，说是有事要说。俩人走到没人的地方，陈浩递给路颜一个纸袋，然后示意路颜收好，路颜放进口袋，看着陈浩：“姐夫，你从哪弄得钱？”

      陈浩苦笑了一下：“阿颜，我知道你姐的脾气，别的还好说，一说到钱，就······这钱是我的私房钱，妈的病，不是一个两个钱就能好，我也就这些本事了，多少是我的心意，这些年老太太待我不薄，一共十万，别让你姐知道。”说完，拍了拍路颜的肩膀，走了。

      路颜回到病房，路亮问他：“二哥，姐夫找你干什么？”

        路颜回到：“商量一下，妈去看病的时间，什么时候动身。”

      路亮白了他一眼：“瞒着我有意思吗？当我不知道，商量钱的事，我是真的没有，所以，你们就看不起我。”

      这时候，路颜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路颜看了弟弟一眼，出去接电话：“琳琳，孩子睡了？你娘俩在家，注意安全，把门窗都关好。”

      冯琳笑了：“知道了，你呀，一出了门，就像个老太太，我都锁好了。哎，我是想着问问，你都问明白了，婆婆的病怎么治？”

        路颜叹了口气：“妈的病挺严重的，在当地治不了，要去北京专门的医院治疗，问过医生了，大概医疗费就要七十万，还有后续治疗。大姐不管钱，只出人，阿亮没有钱。妈说，没有钱，准备卖房子。 ”

      冯琳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回家就是冤大头，从我认识你以来，只要你家里需要钱，首先想到的是怎么算计你······”

      路颜有些难堪的接了冯琳的话：“琳琳，别这样说。”

      冯琳有些恼：“路颜，我说错了吗？我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在打工供你弟读大学。我们结婚后，你家急需钱翻盖旧房子，后来你弟结婚，你妈妈偶尔生病，你家亲戚有事，什么不是找你要钱？这次居然想到卖房子！那房子是我的嫁妆拿出来盖的，当时婆婆就说，房子盖好后，她只有住的权利，为什么现在又要卖？”

        冯琳顿了一下，有些梗咽：“路颜，我是嫁给你了，可是，你们也不能仗着我好说话就这样得寸进尺，就这样欺负我吧？当我傻呀？”

      路颜有些慌，急忙安慰她：“乖，不哭，离得远，不能抱抱你，别哭，啊。就当我没说，其实我也没答应，就是你问了，我说给你听听。你不同意，我是不会答应卖房子的。”

        冯琳继续生气：“你不答应有用吗？没有钱，婆婆怎么治病？要治病不是还得借钱？借了钱不是还得我们俩还？反正怎么说，钱都是咱俩出？”

        路颜无奈的叹了口气。

冯琳继续说：“你去跟婆婆还有你大姐讲，找人把老屋估个价，钱我们出，然后，我要房产证，这次卖给我们，老屋就是我们的了。婆婆病好以后，姐弟三家轮流养，不能让婆婆一个人住老屋。”

        路颜愣住了：“冯琳······”

        冯琳委屈的回答：“你昨天走了，我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给了我五十万，我弟给了我二十万·····”

        路颜急忙说：“姐夫刚才给了我十万，背着大姐给的，你千万不要跟大姐说。爸和弟弟给的钱我们以后还他们。”

        冯琳说：“我爸打听了一下，差不多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数，所以，给我说，他给的钱以后不用还了，我弟弟的要还，不然，我弟没法跟他媳妇交代。."末了还加了一句：路颜，你家就是吸血虫。”

        路颜安慰了妻子一通，又自我挖苦了一通，然后哄着冯琳赶紧睡觉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就来了，见了面，就直奔主题：“阿颜，你跟冯琳商量的怎么样了？”

        路颜的脸色有些冷：“大姐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大姐有些急了：“阿颜，你昨天说会跟冯琳商量一下，今天怎么又装糊涂了，妈的病是等不了的······”

        路颜截住了大姐继续说话的势头：“大姐，我想问一句，姐弟三人，为什么只让我一人出钱？爸妈也不是就把我一人养大。”

      大姐义正言辞：“阿颜，你是长子。”

      路颜怒了：“大姐，我是长子。可是，你是长女，想想，你给这家付出了什么？我考大学的时候，你已经工作了，可是你一分钱都没有给我，我放弃了上大学，我打工供阿亮上大学，你一分钱也没有给我们兄弟二人添上。我结婚你送了两床被面，邻居还送二百块钱的红包呢。这些年，妈给你带孩子，帮你看家，做家务，为什么妈一生病，你就撇的干干净净？你昨天说，你婆婆生病，你才应该出钱，难道你是婆婆生的，不是亲妈生的？既然你都不管妈妈的死活，凭什么你出头问我要钱？”

      大姐被路颜气哭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听到动静的路亮从二楼下来：“怎么了？”

        路颜看着弟弟：“阿亮，妈妈病了，要花很多钱，妈妈生了咱们姐弟三个，妈妈病了，你也拿个主意。”

      路亮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为难的挠了挠头：“二哥，我，我，我真的没钱，我和菡菡就是月光族，没有存款。”

      路颜严肃的看了弟弟一眼：“阿亮，我也没有存款，我前年刚买了房子，还在还房贷，这你是知道的，大家都没有钱，妈妈的病怎么办？”路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别打算买房子，妈的病好了以后，还要有住的地方，这房子是冯琳出钱盖的，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冯琳虽然说是儿媳妇，那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们得尊重她。”

      一时间，屋子里没了一丝声音，谁也不开口，直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蒋菡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笑：“怎么了？都不说话了？”

      说话间走到了兄妹三人面前，慢慢的扫了大家一眼：“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凭什么到了出钱的时候，就得找他一人，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一样是吃妈妈的奶长大，说什么长子不长子，咱们家的长子一点好都没捞到，这是众所周知的，一到出钱出力的时候，就把长子推出来，这不公平。”说完，冲着路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个小白眼狼，二哥供你读完大学，帮你娶媳妇，你一句你是月光族就完了？”小脸一拉，又加了一句：“混账！”

        路亮哭笑不得：“姑奶奶，平时钱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这会儿用得着你来装好人？

        蒋菡看着路颜很认真的说：“二哥，我看这样，房子是二嫂出钱盖的，要卖确实不对，也不是大姐说的，让嫂子把房子拆了，咱们卖房基地，这样好不好，咱找人打听一下，这块房基地能值多少钱，然后，就算是妈治病的钱，剩下的再凑。我和路亮的工资也不低，只是以前不知道攒钱过日子，所以才没有积蓄，以后，我们会注意的。妈妈的病好了，咱们轮流养着妈，不然让妈一个人生活也不放心，房子该出租就出租，二哥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确实压力大，租出去还能进点钱。当然，大姐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分担，也不难为你。”大姐不再说话。

    于是，结果下来，房基地折了三十万，剩下的四十万兄弟二人一人一半。路亮电话打了一圈，借到了六万块钱，然后兄弟二人协商如下，房地基折合的钱，路颜全部出，房产证归路颜，路亮先出六万，剩下的慢慢还给路颜，至于大姐，不拿就不拿吧，蒋菡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钱终于凑齐了，第二天，姐弟三人带着母亲踏上了求医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