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人籁?人籁就是人言。大言小言都是人言,而人言出于人心,人心不一则人言不一,人言不一则是非不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庄子是这个时代的另类人物,他力排众议,提出与众不同的主张,认为百家之争不如不争,大言小言不如不言。
每个人看待事物的标准并不一致,逞一时之快妄加评判,相互争辩攻击,赢了会怎样?输了又能怎样?最后丧失的却是事物的本性和自己的本心。一切是非对错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以不言应万言。
才智超群的人,心胸是广博而豁达的,而那些有小聪明的人乐于斤斤计较,整日体察那些别人想不到的角度。那些合于大道理的言论,就像不断燃烧的熊熊大火,气焰凌人,让人不得不相信认可。而那些心怀技巧有小聪明的人,他们说出的话就很浅薄、琐碎,不停地唠叨,没完没了。
这些人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他们的神魂还是在相互交流,心烦意乱,醒来之后又会形体不宁与外界分离,整天勾心斗角,相互算计。这些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常见的,因为他们睡觉的时候是一个状态,醒来之后又是另一个状态。
他们每天都要跟外界的人打交道,出现相互摩擦,所以有些人说话迟缓,有些人就装得高深莫测,也有些人会谨小慎微,不敢多话。
在世俗面前,不管是有大智慧的人还是有小聪明的人,不管是有大道理还是浅薄的言论,他们一遇到小惊吓就会惶恐不安,遇到大的惊吓就会惊慌失措,丢了魂魄。他们平时说话辩论就像离弦的箭一般迅疾、尖锐,那些是是非非都是因这样尖酸刻薄的言论而产生,人世间的是非就是由这些舌头搬弄而来。
他们将心思存留心底,按捺不表,心里却想着坐待时机。但他们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颓废,犹如秋冬的草木逐渐衰败。这说明他们的身体在日益消耗,他们沉迷于自己所从事的各种世俗的事情,导致无法恢复原来很放松的精神状态。他们的心灵被贪欲蒙蔽,束缚,这些都将陪伴他们不断走向衰老、颓败,直到无法恢复自我,没有了生机。
他们有欣喜,有愤怒,有悲哀,有欢乐,有忧思,有叹息。他们时而反反复复,出尔反尔;时而恐惧、躁动、轻浮,时而奢华放纵;时而又张狂,造姿作态。这些都是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法避免的行为。
这些行为就像音乐声从中空的乐器中发出来,又像菌类植物从土地上的蒸汽中生长出来。这种种状态日夜在我们面前相互更替、交换,但我们从来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算了吧,还是算了吧,我们一旦懂得了这一切产生的道理,不就明白了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也就明白了这些情况产生、形成的原因。
世间万物都是相对的。没有我本身的对立面,就没有我本身。那么没有本我,也就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本身,就无法呈现我的对立面。就如一面镜子,没有我,镜子里面也就出现不了我,只有我站在镜子对面才会出现我。当我们这样去认识、认知的时候,就接近于事物的本身了。
所以我们要一分为二的去看待这个对立面,它是相对性的。但是就算我看到这个对立的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行为或精神行为到底是受什么驱使的?仿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主宰,但是我就是看不到主宰在哪里?
那么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行为将这些得到的想法去验证,验证我们的想法到底对不对?这就是用实践去检验想法,但是我们又看不到这些想法的形体,所以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却又是抽象的,没有具体的形态。
这就像人的骨节、眼耳口鼻,七窍六脏,肝肾等,这些东西都完整地存在于每个正常人的身体里面。但是你能说我对哪一部分更加亲近一点呢?还是说我对耳朵、鼻子,或其它哪一个器官关系更好一点呢?同样我也不能说我对它们都很喜欢,或者说我对某一部分格外偏爱。
如果有了这样的判定,我难道就可以对一个部分说它们就是我的奴仆吗?或者对另一部分说它们是我的妻妾吗?奴仆和妻妾之间难道还能够相互支配吗?或者说它们都是主,那我实际上就是辅的关系,让它们轮流做主左右着我的身体,可是它们又谁都不是谁真正的主人。
所以说,无论寻求到它们的主或辅究竟与否,都不会对它们的真实存在有什么好处、坏处,或者利弊得失。
人一旦秉承了天地之气而形成形体,就不能忘掉自身而等待最后的消亡。他跟外界环境相互对立,相互摩擦。他的行动就像奔跑的野马,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它停止下来,因为他生下来原本就是一个不断运动的状态,这听起来真的很可悲啊!
他终身承受着驱使和奴役,却看不到自己的成功。一辈子困顿疲劳,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到底在哪里?这难道不悲哀吗?人们说他没有死还活着,但没有死亡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我们发现一个老人,他的身体形骸,器官功能,都在慢慢地衰竭,精神、情感也紧跟着一块儿衰竭,这算不算是最大的悲哀呢?这好像也很难说吧。
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这样的迷茫无知,有很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难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这样迷茫无知吗?世人有不迷茫,不无知的吗?好像也没有吧。
所以我们人的做法,是对自己心中形成一定的主观意见,我们一直遵从思维里的主观指导思想,然后去完成自己的行为逻辑。我们经常追随这种已经形成的偏执,或者不偏执的己见,我们把它当作老师,然后去付之行动,去作出各种选择。
那么谁会没有老师呢?为什么必须通晓事物的更替,并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去探寻真理的智者才有老师呢?比如说只有持教师证的人才能做老师吗?那不一定啊,孔子都说三人同行也必然有一个比我有能力的人,这个人就能成为我的老师。
所以愚昧的人也有自己的主观想法和主观意见,他们也有自己的老师啊!人在没有思想上形成成见之前,他就有是与非的观念。这就像今天我们说要到越国去,而昨天就已经到达了,这是一个悖论,一个矛盾。这就是把没有的当作有,颠倒黑白。没有就是有,把不存在的事情当成存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圣明的大禹都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我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