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1日是第23个国际母语日,今年的主题是“利用技术促进多语言学习:挑战与机遇”。联合国进一步明确母语定义,精确到方言层级。
“每一种语言都有其特定的节奏,都有其处理和思考事物的特定方式。因此,学习或遗忘一种语言,并非仅仅是掌握或丧失一种交流方式,而是直面一整个世界的出现或逝去。
许多小学生上学伊始,便要经历这种难以言状的体验,即在发现一种语言及其所承载的思想世界的同时,遗忘他们从小便熟知的语言。全世界每10名学生中就有4人无法获得以自己最能表达或理解的语言所提供的教育,因此,他们的学习建立在一种较为脆弱的基础之上。”
这个我深有体会。我非常爱我的母语,也引以为荣。记得1993年我上初中,那阵国家正开始大力推广普通话,学校规定每一位教师都得用普通话授课。对于语文老师来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对于其它科老师就真的是个大难题。那个年代很多广州人的普通话都不是很好,特别是爷爷奶奶辈,真的听不懂普通话;经常因为普通话发音不正确而闹笑话。
印象特别深的是我们的化学老师。一说普通话就特别别扭,而且由于发音不正确,我们都听不懂他说什么。于是他“偷偷”坚持用粤语授课,只要他讲着讲着课突然改用普通话,我们便意会教导主任又在巡堂了。数学老师,物理老师都有着同样的问题,那阵我们还是习惯他们用粤语授课,因为更亲切,更生动,更易懂,更贴切,。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乡音,是带着浓浓乡愁的方言。方言,是生命之初听见的第一声,是长路奔波后的归途,是我们共同的乡愁。
在法国生活了快二十一年的我,每当听到别人讲粤语都会感觉分外亲切,感动;听到粤语歌更能唤起我许多小时候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不太喜欢跟妈妈去菜市场,觉得又脏又乱又吵杂。现在每次回广州都特别喜欢陪妈妈跑菜市场去感受那里的烟火气,人气,听着熟悉的叫卖声,悦耳的讨价还价声,人来人往的交流声,非常非常的享受,就连回广州挤地铁也能让我有满足感。。。
粤语,不同于普通话,它有九声六调,且保留了入声,短促但富有节奏感,像唱歌一样。
广州的早晨,是在一声声“早晨”(早上好),“去边啊?”(去哪儿?),“去饮茶”(去喝早茶)中开始的。路上的年轻人,都叫“靓仔”“靓女”。急着赶路,会跟旁人说一声“唔该借一借”(谢谢借过)。到处都能听到礼貌用语“唔该晒”(非常感谢)。。。。
但在以粤语为母语的广州,新生代却越来越少用粤语。广州朋友如果听见你不会说粤语,多半会转换成普通话,因此多是两种语言混着讲。但2017年有个调查显示,有一半广州人对粤语的未来持悲观态度。亲身经历更是痛心,上次回去就遇见,一家老少都是本地广州人,但家长们怕孩子普通话不好都选择和孩子说普通话,这样孩子每天在学校和家里接触的都是普通话,连粤语都不会说,而这个并不是个别现象。电视上也看到过采访广州中学生的,他们大多数不会讲粤语,会说也是带有普通话口音的,他们觉得用普通话更自然更顺畅。所以前一阵子微信朋友圈有不少“撑粤语”的宣传片。
确实普通话让交流更为便捷,但方言却越来越稀缺了。有人说方言太土了,张口暴露出身。有人认为讲方言带有地域歧视,甚至有学校要求学生在校不准说方言。
当祖父辈们渐渐远去,我们又不会说方言,又该如何记住自己的来处?所以从我家孩子们出生开始,我都坚持跟他们说粤语,在学校他们说法语,在网上学普通话。现在他们懂得自由切换语言,和外公外婆说粤语,和我的朋友们说普通话,和爸爸说法语。也希望他们的后代同样能把粤语延续下去。
每一门母语都应该在公共生活的所有领域中得到更多的认识、认可和重视。传承语言不能流于形式,如果只进博物馆,下一代不会讲,那就是《致辞》中所说的“遗忘一种语言,并非仅仅是丧失一种交流方式,而是直面一整个世界的逝去”,不符合国际母语日初衷了。
*参考文献 “声音 | 为什么中国人要讲方言?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答案” ---语言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