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牵了我的手;那時我們單獨
在陰森恐怕的森林裏。幾乎一轉眼
我們就在一座大房子裏;諾亚
已經長大,搬走,鐵綫蓮在十年後
突然開了花,洁白。
我愛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夜晚
超过了世間萬物,
這些寧静的夏日夜晚,此刻天空仍然明亮。
就這样珀涅羅珀牵了奥德修斯的手,
不是要把他拉回,而是要把這種寧静
印在他的記憶裏:
從這時起,你正穿越的那種寧静
其實是我的聲音在追逐你。
早課抄了美國詩人路易絲·格吕克的詩歌《寧静夜》。我希望有一個寧静的夜晚,能讓疲惫的身體放松,能讓倦怠的靈魂安歇。然而这樣一個夜晚就仿佛行走在昏暗的冥路上一樣,總是恓恓惶惶。讀这首詩時,抄這首詩時,我想到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那應該是幾十年前的事儿了,在我還是在延邊讀書的時候,用了幾天的時間讀完了荷馬史詩,雖然中學時已經讀过了《希腊神話和傳説》,但第一次讀荷馬史詩,對我來説真的是一次靈魂的洗禮。而這樣一個冬辰,當我看到“珀涅羅珀牵了奥德修斯的手”時,我突然覺得在那樣一個遥遠的冬日,有那麽多的夢一瞬間已成爲記憶。
睡醒之後,也是酒醒之時,我有一種從未有过的輕松。有好長時間没有這樣放浪形骸地喝酒了。一直以來,我是一個把自己僞装得很深的人,總是用假面掩飾自己内心深藏的種種醜恶與肮脏。這個世界上唯有一個人在以陰暗的心裏環顧四周時,才會患得患失、顧影自怜。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我寧願相信我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這種感覺或許是錯誤的,根本就是痴人説夢、杞人囈語。俗話説:“當事者迷,旁觀者清。”有時真的會一語驚醒夢中人。一但從夢中醒來時,就會覺得世界竟如此簡約,生活竟如此豐富。曾經的事竟如此荒谬,曾經的人竟如此難忘。
一班的孩子在課前講了《論語》“爲政篇”“子夏問孝”一章。借題發揮,想起了一副對聨:“百善孝爲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貧家無孝子;萬恶淫爲首,論迹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有些事但凡原心,有些事但凡論迹。幾十年來,於人於己,原心、論迹已臻化境。我不知道孩子們能不能聽懂,但在這樣一個時間,我真的想讓孩子們懂得不做作、不僞善何其難也。二十班的孩子講了“子路篇”中“無欲速無見小利”一章。我很慶幸,一直以讀書人、教書人的身份出現在孩子們的面前。這是我一直以來非常喜歡的一種身份,能讓我心安,能使我坦然。
嚴冬已至,又到了滑冰滑雪的時候。這些天晚上去西城区走步時,在欧亚東邊的滑輪運動場看到了滑冰的身影,便想起过去嚴冬時節滑冰的往事。我一直説,我是一個純正的東北人,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冬季。小時候就喜欢在冰天雪地裏嬉戲玩閙,長大後依然如此。三十年前,我在延邊上學時,學會了滑冰;二十年前,東豐有了滑冰場後,很是滑了幾年。後來,也許是年龄大了,也許是因爲工作忙了,最後一次上冰已經是幾年前了。前幾天海斌回來時摔了跤,右脚踝一直有些隐痛,即使想要去追尋舊夢,恐怕也很難能在冰面上站住了。這一刻我深深感到了老邁。
已經是凌辰两點半了,窗外黑魆魆的,街燈已經在两點鐘時熄滅了。一個人獨坐在書桌前,很寂寥,也很享受。唯有此時,或許才能真正認清真實的自我。
晚課抄了魏晋時期“竹林七賢”之一阮籍的《咏懷(十九)》: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纖羅衣,左右珮雙璜。修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芳。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寄顏雲霄間,揮袖凌虚翔。飄颻恍惚中,流盼顧我傍。悦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
抄了《論語·憲問第十四14·38》: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爲之者與?”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过也。”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