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而在中国,清朝廷上下却是一片安详的死寂。
48岁的龚自珍终于在下道光十九年己亥(1839)下定决心解甲归田,南归故里……
龚自珍在回乡的路上跌宕,抬头温暖的阳光刺眼,天气好晴朗呀,但这片土地依旧在飘摇着,即使没有风雨。
他来到镇江一个小镇上,突然发现前面声音嘈杂,人头攒动,仿佛在举办集会。
走近发现,一座简单的法坛,上面一个道士正在施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龚自珍问旁边一个紧锁着眉眼睛却又透着希望的村民。
“我们村很久没有下雨啦,现在不但国家的税都交不上去,连娃娃都不能养活了,所以,村里的人一起去请好心的张天师来为大家施法,请上天开开眼,下雨。”村民的皱纹更深了,眼睛却一直盯着法坛。
施法完毕,人群中乱哄哄起来,身旁的村民问张天师,“天师,老天爷说大概多久下雨呀?”
“大家请放心,我已经把大家的请求传达给天公了,相信很快就有答复了,大家要坚持住,一切都会好的。”张天师声音非常洪亮,一股自信散发而出。
人群熄了躁动,龚自珍发现身边的村民居然露出了笑容,那皱巴巴的皮肤竟也焕发出一种光彩,这让他若有所思。
“天师,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人群散去后,龚自珍走到眉目凛然的张天师身旁。
“但说无妨。”张天师淡然地笑。
“天公会下雨吗?”龚自珍死死的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似的。
“未可知也。”天师还是淡然的笑。
“那你为何给这群已经深受苦难的村民一种虚幻的期望呢?”他往前踏了一步,仍旧盯着他不放。
“期望相比于绝望,孰好孰坏呢?”天师还是淡然的笑,并不在意龚自珍的向前。
“我不能认同,虚幻的期望最后只能带来破碎的绝望,到时候村民何以为生?”
“那么我不给他期望,村民们就能生存下去了吗?是你给还是清廷给?官人。”天师已经收起了笑容,洞穿了穿着讲究的龚自珍!
“我已经解甲归田,正是不满意朝廷中的死寂氛围,但这和村民们又有什么关系,要改变的是朝廷,是皇上,是……”他没敢把最后的那句太后说出来。
“你错了,正因为这样,每个人都得先改变自己,因为我们这个社会是由不同的人组成的,你说的朝廷改变,也是要先改变个人才行。”
天师顿了一下,眼神柔和地看了看龚自珍。这个时候,刚才的那位老村民往这边走过来。
“天师,多谢你了,虽然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村子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老村民眼泪流了下来,和起初的光彩判若两人。
天师安慰着这位老村民,原来他是这个村的村长,在得知龚自珍对天师的追问后,老村长往龚自珍方向上前了一步。
“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让天下雨,也没有办法让上面解决我们的问题,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圈养的畜牲……”
老村民忍着哭腔,又道。
“什么是虚幻的期望,老爷,难道我们不是努力地想在这吃人的社会里活下来吗?可就是活下来的希望都渺茫了……”
龚自珍无言以对,这位村长曾是个举人,却因为朝廷的阴暗而不能得到重用……
“你为什么要逃离呢,我能看得出你想为百姓做一些实事,可是你离开了你做事的岗位,又怎么为百姓做实事呢?”天师打破沉寂的气氛。
“那我该忍气吞声,在腐败的朝廷里随波逐流,让看清风雨即将降临的我,什么都不做,静等暴风雨吗?”他面露苦痛,仿佛被说到了痛点!
“那么你离开,风雨就不会来了吗?你在朝廷,还可以为人民挡一些雨,而你离开了,怎么给人民遮挡?像现在这样,面红耳赤地和我争论?”
天师又淡然的笑了,眼睛里好似映着河山。
“有时候,承受着痛苦依然坚持下去,虽然很难,但却是达成目标的必经之路。”
“天师,法坛撤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后面的道生喊道。
“当然了,这只是从我之口说出来的我之眼和我之心,您自己好生思量吧。”
天师仍旧淡然地笑,深深地望了一眼皱着眉头,陷入思考的龚自珍,仰头看了看宽阔的天空,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龚自珍伫立了一会,“不对,你说的不对,虚幻的期望只会欺骗自己,要改变自己,只能刻意的去寻求改变,如果我留在朝廷,在那样的环境下,为了人民,就会被他们同化……”
法坛已经撤下,天师和村长也已经走了,龚自珍眼睛里又散发出光芒,急急往天师离开的方向走去。
“你说的不对,改变不能靠着虚幻的期望,虽然说别人的想法,环境的促使有一定运用,但真正的改变一定是刻意去寻求的,而不是留在一个已经无法更改的环境……”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嘴里仍旧在念念叨叨。
“看着吧,改变国家的风雷要摧枯拉朽地来了,我们都将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