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梦到父亲。
在村西一口水井周边,人声鼎沸。突然,父亲匆匆跑过来,我来不及喊一声,就见父亲直接踩入了井中。随后,哥迅速拿来了一根粗绳子,只说了句准备下井救人。
这时候,梦境醒来,除了被泪水打湿的枕巾外,一切已经无影无踪了。
昨夜,梦境中依然是父亲。
醒来,是没有眼泪的沉默和伤痛。
他睡在一间大而杂乱的东屋里,睡在一张杂乱的堆满被褥的木板上。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望着他身上厚厚的被子和熟悉的后脑勺。他累了,就这样暖暖的睡着,直到我醒来,他还在安然的梦中。
…… ……
连续多日,梦中都出现了父亲的身影,而且这些梦又都太离谱也太奇怪,我试图通过百度、易经去剖析自己的梦境,可一切都没有任何依据。
为什么会频繁地在梦中见到父亲?母亲走了一年多了,也仅仅有过一次不是梦境的幻觉,难道是父亲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吗?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事情让父亲这样牵挂吗?我神思恍惚中,突然回想起了他最后一次吃力地拉上自己的眼帘的情景。
我的泪水开始肆虐。想到他最后的日子,我的心,就仿佛被一根一根的针,在反复刺痛着。他身前留下的那本红皮笔记本被我精心收藏着,不敢打开看,也一直不敢回忆父亲。可接二连三的梦境,还是把我拽回到对父亲的思念中。
想起父亲的晚年。在他最最无助的时候,他总把目光投向我。我懂得他的心,一辈子从不求人的他,就这样被束缚在轮椅上,他有多么不甘心,多么想把缠在身上的那些桎梏全部除掉,好想一身轻松地站起来,可是,这些已经无能为力了……
知道他时日不多,我已经决定了要休假多陪陪他,就像父亲当年陪我一样,也想好好给他做一回父亲。可是,那次突发病变,没容你任何准备,我第一次经见亲人的死亡过程,短暂的几秒中,他就关上了对我的注视,我不敢看父亲已经紧闭的眼睛,我只能紧紧抱着他,无助地喊着,一遍遍摆弄他的手。我不甘心放手啊?我们难道只有这四十五年的缘分,今生今世父子还没做够。他的离去给我留下了永久性的记忆,那种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暗淡而磨灭,反倒像一块铜镜因不断擦拭而愈加明光可鉴。
多想那也是一个梦境啊!但是忽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是他已经去世了;我内心一个声音告诉我,他真的走了,他就这样在我怀中离我而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切、自然,我不管是不是梦境,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他是我亲人,他是我最想见的人,梦境中的我想给他拥抱……
可他离去了。他的离去给我留下了永久性的记忆,那种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暗淡而磨灭,反倒像一块铜镜因不断擦拭而愈加明光可鉴。
父亲的百天祭日。在他的墓冢前,当我走近、当我蹲下,我的热泪掉在地里,悄无声息。在这个树叶开始飘落的季节里,眼泪的力量和思念一样苍白无力。我忽然有一种刻骨的悲伤:父亲长眠在这黄土坚硬的地下,冷吗?黑吗?孤独吗?爸,家里有热炕,桌上有老酒,膝下有儿孙,他,只能在墙上的那张照片里,无言的微笑着看我们吗?
看着哥姐带来了那么多他喜欢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有没有饭桌上的色香味。父亲,生活这么甜美,他留给我们的,却只剩眼泪一样的苦涩。
跪在坟前,想问问父亲,这几次在梦中与我相见,是不是想我了,今天,我来看你了!
父亲无言,他还在睡着,永不醒来!
夜深了,深秋的夜已凉意甚浓,窗外吹进的凉风不由使我打了个寒噤。哦,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喜欢的一首云亮的小诗《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
父亲老了
站在那里
像一小截地基倾陷的
土墙
国庆节我赶回老家
父亲混在村头的孩子中间
固执地等我
父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像个孩子
我和父亲说话
父亲总是一个劲地点头
一时领会不出我的意思
便咧开嘴冲我傻笑
我和父亲一同回家
胡同口的人都扭着脖子冲我俩看
有一刻
我突然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
给他买最好的玩具
天天做好饭好菜叫他吃
供他上学,一直念到国外
....... ........
可惜,我没有“给父亲做一回父亲”的机会了。现在,我只能对父亲说,在天国有母亲和您相依相伴您不会孤单;只能对父亲说:父亲,儿子永远思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