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奇怪的梦

        梦,是人类潜意识愿望的曲折表达,是被压抑的潜意识欲望伪装的、象征性的满足。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说明:此文只是针对我自己于2020年12月10日晚间所做的一个完整梦境的心理分析,不涉及其他任何人和事。

        我平时是很少能感觉到自己做梦的。按照现代科学理论,人人都会做梦,之所以有些梦不被当事人所感知,是因为它们是发生在人的深睡眠期间,而浅睡眠期间的梦都会被感知到。下面说说我这个梦的情况。

        我一般在晚上11点之前睡觉,而且入睡很快,每天早上都醒的很早,一般在凌晨五点左右,偶尔会在凌晨六点左右醒来。但是这一次我醒来时,看手机显示时间还不到四点,只好放下手机继续睡,于是出现了如下的梦境:

        大的场景是高考失利落榜之后回到学校复读上补习班以备来年继续高考。天色是黑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但这个场景却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像看露天电影一样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老师还没有来,前面讲台上挂了一个大幕布,就像电影的银幕。还没有开始上课,讲台下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学生,每人一个四方凳子和一个课桌,都在埋头写着什么,没有人说话,比较安静。这些学生左边有一棵大树,天太黑看不清是什么树,只能在黑暗中看到树的大致轮廓。

        转到梦中的小场景,应该是事先安排好的座位,我被安排在这些学生右边稍微靠后的地方。这地方比较特殊,因为有一个圆的水泥台子,直径大约有一米左右,高度与课桌差不多,围着圆台坐的是我大学宿舍的舍友和其他人。没错,是大学宿舍的舍友,其他人则形象不清,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课桌,只能把水泥圆台当作课桌。圆台右侧坐着舍友B,面朝讲台左胳膊搭在圆台上;圆台左侧坐着舍友M、Z,面朝讲台右胳膊搭在圆台上;在圆台上还摆了一个课桌和一个方凳,舍友G坐在那个方凳上,面朝讲台,他的课桌和方凳占据了圆台的大部分,而围着圆台坐的我们却只能放下一个笔记本;我被安排在圆台的正前方,在舍友B和M之间,背朝讲台,要想看到讲台只能扭过身子。舍友B再往右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堆,一位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头顺坡半躺在那里抽烟卷,从后来的梦境发展看,他是此次负责安排座位的人。

        这个位子安排让我十分不满,心中有怨言:虽然是复读,但是我的高考分数并不低,属于来年很有希望的学生,很多学校为了高考升学率是非常欢迎这样的学生回来复读的,现在我竟然被安排在这样一个不好的位子,我认为很不应该。舍友B是属于那种比较会察言观色和会办事的人,注意到了我表现出来的不满情绪,安慰我不要生气,他去找那个老头问问看能不能给我换一个位子。于是,B拖着老头的左胳膊把老头架过来,指着我的座位对老头说:“大爷您看他这个位子要么没法看到老师讲课,要么没法记笔记,能不能给他换个位子?您坐这试试看!”他把老头按在我的方凳子上坐着,背朝讲台,老头向右扭头只能看到人群左侧的那棵黑黝黝的大树,向左扭头只能看到刚才他躺在那里的土堆,确实无法看到讲台。

        老头坐在方凳上眯着眼睛看着我,说:“你看看这么多人,哪还有地方可以换?”我愤怒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老头好像也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怒火,把头扭向另一边,微微抬头望着站在他旁边的舍友B,举手把烟卷放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又悠悠的吹了出来,夹着香烟的右手悬在半空,慢条斯理的拉长音说:“现在有点严,不过——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老头故意把“严”说成“烟”的读音,他是借此故意向我们索要香烟呢,我都听出来了,舍友B肯定也领会到了这层意思,忙说:“这次来听课,比较急,没有准备,下次肯定给您带来!”没想到老头还没听完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又扭头瞪着我,生气的大声说:“就坐这吧!”随后就头也不回的往那个小土堆走去。舍友B刚要伸手去拉住他,被我一把拽过来,大声说:“别拉他!哪有烟给他啊!我不在这个学校补习了!”于是,我朝着其他舍友挥挥手,拿起我的东西,然后绕过舍友B往后面走去。左边的老头还是原来的样子,半躺在土堆的斜坡上眯着眼睛悠闲的抽着烟,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此时,我能感受到舍友和其他同学都在怔怔的看着我离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同时我却感觉到自己身影逐渐高大,有一种周润发穿着风衣飘然离去的感觉,好像心里在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梦醒。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对我来说,高考、复读,都已过去二十余年,没想到竟然还能进入到我的梦境之中,可见当年印象之深刻。更奇怪的是,大学宿舍舍友竟然会出现在我高中复读的班级里,与我同桌而坐,俨然变身为我的高中同学。这些舍友在我们大学毕业时就已各奔东西,虽然偶尔我们也会通过微信闲聊几句,但也已有十几年未曾谋面了,没想到在梦境中,他们的形象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依然可以辨认,而舍友B的形象就特别清晰,连他的说话的方式、语气以及为人处世能力都是如此贴切!

        虽然这是一个比较奇怪梦,但我认为它却真实的反映了这段时间我的心态,甚至反映了我的性格缺陷,下面我就来分析一下这个梦。

        中国古代典籍《周公解梦》固然未必科学,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有一定依据的,白天对某事思虑过深,夜晚就可能把这事带入梦境,白天被某事困扰而无法实现或完成,夜晚的梦境或许就实现了白天无法完成的事情,直至大梦初醒才发觉原来只是南柯一梦,不免怅然若失!

        在国外,19世纪的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在其著述《梦的解析》中称,梦是愿望的达成,是人类潜意识愿望的曲折表达,是被压抑的潜意识欲望伪装的、象征性的满足。弗洛伊德把梦分为“显梦”和“隐梦”,显梦就是真实的梦境,隐梦即为真实梦境背后被压抑的、隐藏的潜意识欲望。

        再回到这个梦本身。高考和复读都早已过去二十余年,我的孩子现在也只是在上小学,亲人和朋友之中也没有要参加高考的,而且,最近这段时间、甚至往前推的几年时间内,我都没有考虑过高考的事情,感觉它已经远离我的生活,或许等我的孩子上高中的时候我才会关注高考的事情。但是,它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呢?复读的场景我也经历过,但都是在教室里,从来没有过类似于看露天电影的情况。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上小学或初中的时候,在老家看过露天电影,之后就再无此经历,难道是这段经历一直被压抑在我的潜意识里,这次做梦只不过是把它搬入梦境换个场景而已?

        梦境中的舍友,只有B的形象是清晰的,其他人则有些模糊。舍友B虽然年龄只比我大几个月,但他曾经上过技校,后来又参加高考,成为我的同班同学。可能是技校的经历让他见多识广,也可能是本身天性使然,他为人处世的能力显然比同宿舍的我们高一些。那时候,舍友B是我们班级的体育委员,在第一学期的期末体育考试中,我由于平时缺少锻炼,1000米测试未能及格,当时他也安慰我,为我说情,希望体育老师能通融一下给我及格,但最终没有成功。由于体育测试没能及格,我错失了第一学期的奖学金,可以说这次考试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在这次梦境中,他不但安慰我不要生气,还主动找负责安排座位的老头为我调换座位,最后也未能如愿,这种场景几乎与当年体育测试时一模一样,也非常符合我对舍友B的认知。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在潜意识中,我把当年的场景移植到了梦里,就像平时生活中偶尔会想起以前的某件事情一样,在大脑里放了一遍电影。至于梦中的老头,我觉得他可能是当年体育老师的化身,但又有着本质区别。体育老师拒绝给我及格分数,只是铁面无私正常处理,却不曾索贿,而且其眼神、形态、语气也与梦中的老头有天壤之别。在这么多年的生活及工作经历中,我也确实遇到过类似梦中老头这样的人,管的事情不多,权力也不大,但是只要有求于他,他肯定傲慢且无礼,并会借此索要好处。或许,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吧。

        在我的梦境中,对于老头的索贿,我和舍友B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本来,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是由于我的座位问题而引发,涉及到我的切身利益,B只是出面帮我协调。但是,面对老头的傲慢无礼和索贿,舍友B能够做到不亢不卑,语气温和且有礼貌,而我却只能怒目相向,言语激励,甚至到最后收拾东西甩手走人。不得不说,梦中的这种处理方式,倒是十分符合我的性格。在现实生活中,人人都痛恨借机吃拿卡要的人,但处理方式和最后的结果却天壤之别。有的人略施小惠,甚至说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就能搞定索贿人,最终把事情完美解决。有的人却宁折不弯,宁愿牺牲自己的实际利益也不肯低头,哪怕是说几句软话,当然,最终也是不可能把事情办好的。而我,就属于后面这一类人,有一种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任性,不管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生活中,都充分反映了这种性格特点。说心里话,我也十分羡慕那些能说会道、办事能力极高的人,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和他们一样处理任何事情能够游刃有余,但是,一旦遇到类似事情,性格中的这种特点就占据了上风,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以说,这是我性格中的一个重大缺陷。

        在梦境中,由于高考分数还可以,所以我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甚至认为自己属于应该受到学校欢迎的复读生,没想到竟然被安排在这样一个背对讲台的位置,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同时,可能正是由于这种心理落差,导致了心中怨言,性格懦弱的我在面对负责安排座位的老头时又不敢发泄出来,虽然怒目相向,却没有对老头恶言相加。而在面对舍友B时,我反而敢大声说话,语气强烈,仿佛在呵斥他。这也许是我——或者是所有性格懦弱的人——的一个性格特点,那就是面对不公或令人愤怒的事或人时,不敢对陌生人表达愤怒,却把情绪倾泻在身边熟悉的人身上,因为我们知道对熟悉的人发怒一般不会引来对方的反击,而对陌生人发怒则往往会引来对方更激烈的反击。

        在梦境的最后,我朝着其他舍友挥手,潇洒的离开,脑海中竟然闪现了周润发穿着风衣离开的高大形象,心中还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感慨,这同样也是一种心理上优越感的表现。在我看过的周润发的各种影视剧中,他都以正面人物的形象出现,身材高大,穿着风衣,梳着大背头,走路带风,特别潇洒。梦境中的我自恃高考分数还可以,认为学校为了升学率应该欢迎我来复读,并为我安排好一切,而不是我求着学校去复读,还要去行贿一个负责安排座位的老头来换取一个合适的座位。心理上的这种优越感,加上不肯低头说软话和憎恨行贿索贿的性格,使我在面对老头的索贿暗示时更加愤怒,以至于宁可放弃在这所学校复读的机会,也不愿意去满足老头的索贿要求。在离开的时候心里肯定想着,有这样的高考成绩,去哪所学校复读都没有问题,就像梦中的心里话那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这所学校不能满足爷的要求,爷也不稀罕这所学校,爷去也!多么的潇洒!多么的任性!多么的自信!多么的飘飘然!

        至于梦境中的大树、讲台前面的幕布、黑压压整齐坐着的复读学生和他们的书桌方凳、圆形水泥台子、小土堆,以至于其他形象不清的舍友,都仅仅只是构成了这个奇怪的梦中的道具,并无特殊意义,他们在梦境中的存在,仿佛还没有老头手中的香烟有意义。

        以上这些就是结合我的性格和经历分析的我的真实梦境,也就是弗洛伊德所称的“显梦”,那么,在真实梦境之后所隐藏的、被压抑的潜意识欲望又是什么呢?下面就结合我近期的工作和生活分析一下这个梦境所预示的“隐梦”。

        经朋友介绍,我现在供职于一家工作地点在国外的中国公司,而且已经上班大半年时间,之前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和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在这段时间的工作过程中,我的朋友和直属领导都认可了我的工作能力,并把我推荐给人事部和公司领导。大概半个月前,人事经理通知我可以办理入职了,遂开始准备各种入职的资料供公司领导审批。近日,所有审批都通过了,人事经理把劳动合同发给我,就要与我签订劳动合同了,但在试用期问题上又出现了僵持。朋友和我说,已经在公司的岗位上工作大半年了,不需要再设置试用期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这也是十分合理的。设置试用期的目的不就是设置一段时间、考察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吗?我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大半年,也得到了直属领导的认可,足以说明能够胜任这个岗位,如果公司领导和人事部还要再设置试用期,并以此为根据要求试用期工资按正式工资的80%发放,那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吗?我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人事经理,他说要和领导商量一下,让我等消息。说心里话,我是期望得到这份工作的,也想把劳动合同签了,毕竟我已经为公司工作大半年了。另一方面,如果签了合同就要设置试用期并按80%发工资,那我在心理上肯定是难以接受的。因此,这几天,我心里是有些焦虑和纠结,甚至想过如果非要设置试用期并按80%发工资,那我就不签合同了,毕竟签了合同就要受到很多限制,而不签合同则比较自由一些,不想干了就可以申请回国。

        或许就是这些心理焦虑反映到了梦境之中,导致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现实中,工作大半年并获得领导的认可,对应于梦境中高考不错的成绩可以得到学校的认可;现实中,已经拿到劳动合同却又由于试用期的问题而暂时受阻,甚至在心中产生放弃签合同的念头,对应于梦中已经坐在复读的课堂上却由于座位不合适和老头的索贿最终潇洒离开;现实中,朋友为我着想把我推荐给公司领导和人事部,对应于梦境里舍友B对我安慰和为我说话解决座位问题;现实中,人事经理或者公司制度要求设置试用期,虽然不是索贿,但确实影响到了我的实际利益,而梦境中的老头虽然只负责安排座位,却可以借此索贿,同样影响我的实际利益;甚至现实中打算要放弃签合同的心理,也与梦境中潇洒离开的时的心情类似,有一种主动权在我、签不签合同无所谓的心理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潇洒和自信。

        综上分析,这个奇怪的梦确实是我近日思虑太重所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同时也是我心理焦虑的一种表现,它将我近期焦虑带入梦境,把我想要签合同却受阻于试用期的问题转化为想换座位却遭到老头索贿的问题。现实中,我曾告诉人事经理如果要设置试用期的话,我要再重新考虑一下签合同的事情,而在我的潜意识里又是非常希望能够顺利签合同的,当然,是在免除试用期的情况下。在我和人事经理沟通的时候,潜意识里的这个要签合同的欲望被压抑了,没有表达出来。在梦境里,这个签合同的欲望变身为换座位的欲望被表现出来了,虽然没有明确的通过我自己的语言说出来,但是它通过我愤怒的表情曲折的表现出来了,还通过舍友B的话明确无误的表达出来了,因此,这种被压抑的、隐藏在潜意识里的欲望通过伪装、以梦的形式被象征性的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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