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记不清这里的蝉声是从何时开始的了,也许是很久以前,又也许我现在听到的就是它们在这个夏季的第一声鸣唱。不管怎样,权且当作我已错过了它们很多场的演奏吧。
不得不说,蝉是个恼人却又讨人喜欢的东西。它们会在你午睡的时候,躲在高高大大的树上“吱呀吱呀”地叫着。刚才还是一只蝉的独奏,不消片刻,即成了无数只蝉的齐鸣。它们不厌其烦的叫着,叫得你心烦意乱。那些声音仿佛未曾经过空气的过滤,径直从四面八方跑来,跑到你的耳朵里,叫醒你,也叫醒了整个夏天。然而,当你带着些许懊恼醒来,打算仔细的听听这蝉声时,却又发现那些声音渐渐消弭,最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夏天和你,就仿佛它们本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听不到蝉声,你却有点伤感起来。或许因为它们已然成了你生命中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当那些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从你的生命中消失时,谁都难免慌张起来吧。就这样,你会愈发觉得这样的夏天不完整,没有蝉声的夏天。于是你起床,跑到一棵棵枝叶茂密的树下去寻找,极力的用还惺忪的眼睛去搜寻。当你看见那么多的透明蝉翼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你突然有一点得意。它们都还在,还在你的夏天里。于是你心满意足的离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有时候,我们都太把生命看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总以为存在的就要一直存在下去,拥有的就一定会一直拥有下去。或许我们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我认为,至少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是这样子安慰自己的。当我们真正失去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我们会做何感想。就比如我们每天走同样一条路,路过同样一堵墙。你总是责怪那堵墙挡住了沿途的风景,而久而久之,那堵墙渐渐立在了你的心里。当有一天,你还是路过同样的路,却发现那堵墙不见了。以前你以为墙消失了会让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而现在却发现得到的世界那么逼仄,那么拥堵不堪。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就特别喜欢和小伙伴们到处寻找未曾羽化的蝉,也就是蝉蛹。它们躲在幽暗的地下,靠吸取树根的汁液来存活。当它们成熟时,会在某一天破土而出,爬到附近的大树上进行羽化,就成了那些蝉了。它们一般都是在夜晚的时候爬出它们小小的地下洞穴,也许它们都很害羞吧。而每天早上你推开门,就会看到门前的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洞穴。你瞅一眼洞穴,定神听听远处树上的蝉声,表情难堪,只希望秋天快一点来到。那时就没有这些恼人的蝉了吧。
我其实是不怎么会抓蝉蛹,有时候也会为此深感恼怒。每当看到同伴们都抓到了蝉蛹,嫉妒心就会作祟。而之后一天我都会到处搜寻那些地下洞穴,如同和蝉们结下了深仇大恨。可是即便是这样,我的成果还是不太丰硕,这更添了我的恼怒。后来一个好朋友告诉我在夜里可以抓到很多从洞穴里爬出来的蝉蛹。我很高兴,决定当天晚上便实施这伟大的计划。吃过晚饭,我便选了一棵大树,在树根旁静静的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想象着很多很多的蝉蛹被我抓到,第二天小伙伴都投来艳羡的目光,那时我也会俨然成为一颗闪亮的明星吧。后来我睡着了,是母亲把我抱回家的。而那项伟大的计划也就搁置了,但还好,能给我一个做春秋大梦的机会。当然我还有一样还是比较厉害的,就是从树上收集蝉壳。因为我很会爬树,那些用长竹竿够不着的地方,我都能爬上去,所以每次收集蝉壳时,我就成了主力。我记得我一开始收集蝉壳是因为听大人们说这个有药用价值,可是后来那些蝉壳都被我捏的粉碎,至于什么初衷就全然不顾了。
在我的童年里,蝉也是我的玩伴。而后来读书之后,我才知道蝉在那些文人眼里的形象。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高风亮节的象征吧。或许因为骆宾王写的那首咏蝉诗给我的印象过于深刻。“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只是这里写的是深秋季节的蝉,而那时的蝉声也就暗哑了吧。可是骆宾王那时却正当盛年。蝉也就成了骆宾王的情感符号。只是现在想起这首诗的时候,我倒希望那里写的是我童年的蝉吧。
屋外的蝉声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