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5

第四十六章  恶贯满盈

“八师叔……”小飞叫了我一声,走到我面前。我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小飞来,只见她的脸蛋儿白皙、细腻得吹弹可破。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儿,黑眼仁较常人的却要大得多,如一泓秋水般晶莹剔透,不住“叽里咕噜”的转悠,小巧的琼鼻向上微翘着,显得很调皮。肉嘟嘟的红唇小巧精致,十分诱人。小飞见我打量她,俏脸一红,羞涩的说道:“八师叔,谢谢你救了我,要不然的话小飞就吃眼前亏了!……去我家坐一会儿吧,我家就在前面那旮沓。……”

我算了算时间还来得及,为了让小飞高兴,就答应了,用自行车驮着她,来到了她家。一路上,小飞十分兴奋,“叽叽呱呱”的说个不休。从她嘴里我知道了她的爸爸是个铁路工人,不幸死于列车的车轮下。原本是家庭妇女,嗜赌成癖、酗酒如命的妈妈接了爸爸的班,总算能维持这个家不至于沦为“五保户”。小飞的家住在铁路职工宿舍区里,一溜黄色的小平房,等分开十一二平方米,成为鸽子笼子似的职工住宅。

在那个时候,这里很多职工子女结婚后没房子,只好发动一家老幼,拣砖头,脱大坯,用旧枕木做房架子和门窗套,接出来个七八平方米包括厨房在内的“偏厦子”。由于室内狭窄,所有的家具都是能折叠的:折叠桌、折叠椅,恨不得把人也折叠。

小飞边请我在一个木制方凳上坐下,她自己去整理火炕上零乱的物品,边说道:“八师叔,你瞅我家‘盆儿片儿’的。你坐着歇会儿,我‘拾掇拾掇’。……”

“整理房间真的是女孩儿的天性,就是小飞这样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也不列外。……”我笑了笑,坐在方凳上欣赏墙上挂着的小飞家人的照片。忽然,我觉得耳边痒痒的,转头一看,小飞正站在我的身后,睁着一双淘气的大眼睛,在轻轻地向我的耳朵吹气。哇靠!小飞这丫头也太淘气了。我赶紧站起来说道:“小飞,今儿个八师叔还有点儿急事儿,俺得走了。哪天再来你家……”

“不许走!我有话问八师叔……”小飞拦在我面前。

“小飞还有事吗?……呵呵……那俺先不走了,洗耳恭听中不?……”我无可奈何,讪笑着又坐回到方凳上。

“八……八师叔,你‘嘁哩喀嚓’的和小飞说……说实话,是不是贼啦‘咯痒’小飞?……”小飞的脸红得就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哈哈……你这丫头想到哪儿去了?……小飞那么可爱,八师叔‘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哪儿会‘咯痒’。小飞再这么说,八师叔要生气了……”我虽然是笑着说的,却不由得暗暗心惊,底气未免不足。

“那八师叔咋对小飞‘爱搭不惜理’的,老躲着小飞?……八师叔救过小飞两次了,在小飞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还说不‘咯痒’……”小飞走上前一步,如欲滴出水来的大眼睛紧盯着我。

“小飞,你咋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顺嘴‘胡咧咧’些啥呢,你咋知道八师叔对你‘爱搭不惜理’的?你‘不经不离’就得了,别胡思乱想!……”我装作生气的样子申斥道。

“我才没‘胡咧咧’呢,八师叔你要知道,这可是女人的直觉。……”小飞仍然坚持着。

“女人的直觉?……呵呵……小飞呀,你现在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儿,并不算是女人呀,所以你这直觉是不准的,起码是不太准确。……”我和小飞插科打混,期望蒙混过关。

“女人?……那是不是能……能照顾男人了就是女人了?……”小飞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赶紧看了看表, 不敢正面回答,顾左而言它:“小飞,八师叔今儿个真的有事,你可不能让八师叔‘秃露反帐’的,骗你是小狗,改日再来看小飞好吗?……”

“嗯……八师叔,那你有空来我家玩儿。……”小飞满脸失落,却十分期盼的望着我。我几乎不忍让她失望,立刻答应她。但是救“武二郎”的计划事关重大,让我又忍住了。

时值哈尔滨的风季,“呜”“呜”的刮着七八级大风。幸好刮的是西南风,我骑着自行车,一路顺风,从哈尔滨西部沿着大直街也就花了三十多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哈尔滨“军工”下坡的“毛子坟”。

一路上,我始终在忐忑不安的盘算着:“瞅这样子,‘武二郎’指定没有供出自己来。他要是当了甫志高把自己供出来了,嘿嘿……警察早就光临学校,自己早就进了‘笆篱子’了。……可是‘武二郎’万一要是供出来这个藏枪的地方,自己这个时候去取抢,岂不是‘二虎吧唧’的一头钻进警察的埋伏圈中,来了一个自投罗网?……不会的!‘武二郎’那是地地道道的许云峰,他要是说出来枪藏在哪旮沓,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给人家了。……”

在不断的猜疑中,我来到了“毛子坟”。空旷的“毛子坟”里,仍然是那样凄凉,只有尚未发芽参天的树木,在呼啸的西南风中鬼哭神嚎般颤抖、哀鸣。一群乌鸦“嘎”“嘎”怪叫着,从银色的雪野中飞了出来,上下打旋,地上的积雪被击得七零八落,上下翻飞,如同玻璃的碎片。我心中暗自嘀咕道:“他娘的,出门遇到‘老窝’叫,要摊事儿咋的……”

尽管我号称“贼大胆儿”,可独处在客死他乡的俄罗斯人乱坟中间,心中还是不由得忐忑不安,十分紧张。就是大风刮起一个什么东西,发出不一样的响声,我也会做贼心虚,吓得心惊肉跳。我心中暗骂:“娘的,这是啥鬼地方呀,要不是为了取那把枪,老子说啥也不上这个鬼地方来。……”

找到了那个尼古拉耶夫的墓穴,为了使自己尽量装的不像个贼一样“贼眉鼠眼”到处“撒嘛”,我点着一支“大前门”,若无其事的观察周围的动静。确信周围确实没有警察“蹲坑”等着抓自己,也没有什么闲杂人后,这才把烟掐灭,将烟蒂用纸包好装进兜里,跳到墓穴里。我拿掉两块砖头,将手伸进洞穴内摸索着,忽然,手触到了:“嘿嘿……找到了!……”

我满心喜悦的从洞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里边是“武二郎”做好保养之后藏进去的一把漆黑的“五四式”手枪和两盒子弹。我飞快的擦干净手枪上的枪油,压满两个弹夹,又抓了一把子弹装进衣兜,把砖头恢复了原状。忙完了这些之后,我才鬼鬼祟祟的探出头去,窥探了半天,见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这才爬出墓穴,骑上自行车顶风赶往公安局的俱乐部。

我一身臭汗赶到了公安俱乐部时,只见俱乐部的大门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里面正在热热闹闹的开表彰大会。门前矗立着一块三米见方的木板,上面糊着红纸,用金纸剪成的三个大字“光荣榜”格外醒目,下面贴着十个警察的彩色照片和事迹简介。我在光荣榜上第七个照片的位置,很容易找到了我的目标,也就是“二牤子”霍民的照片。我立刻装作十分崇拜的样子认真端详起来。他,四十多岁,长得很像在电视连续剧《一双绣花鞋》中成功饰演阴险狡诈的军统特务计雨棠的中央实验话剧院国家一级演员韩童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安局的表彰大会总算开完了。我远远的躲在马路的对面,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公安俱乐部潮水般涌出的人流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容光焕发的“二牤子”霍民。他,中等身材,比照片上略显消瘦,肤色很黑,却是满脸的春风得意,一路上不断对向他道贺的警察笑容可掬、点头哈腰的致谢。

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大不小干部的警察拍着“二牤子”的肩膀,满脸的笑容,说道:“老霍呀,恭喜你!你能获得‘十大杰出民警’荣誉,我们大家都替你高兴呀。……”

“二牤子”又是一阵“鸡啄米”般的点头说道:“呵呵……张处长说得对极了。……我所取得的每一个成绩都是和党的培养,各位领导的关怀,同志们的帮助分不开的。……这样吧,咱们在松滨饭店坐一坐,我呢,这个……这个……一是从内心表达一下对党的忠诚态度。……二呐……是表达一下对各位领导无微不至的帮助感激之情。……三是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所里边儿的工作。希望各位领导今后对我严格要求,加强监督。……”

一个警察点头说道:“嗯……虽然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是,表彰大会的精神是需要贯彻的,能听老霍介绍一下他们的革命工作经验,是有利于我们开展革命工作的,我们也就勉为其难了。……老霍,你可别忘了市局里的革命同志,喊着他们,我们的革命工作是离不开这些革命同志的革命支持的。……”

这位警察一连串儿的“革命”,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甚至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呵呵……还是刘处长这个……这个啊……考虑的全面,水平绝对不是一般的高,不愧是久经考验的革命老同志了,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要不咋说呢,我霍民就坐火箭也是撵不上地。……”“二牤子”满脸堆笑,谄媚的说着,和七八个警察呼朋唤友的向松滨饭店走去。

我知道别看这些警察穿的“板儿板儿”的人模狗样儿的,鱼肉起老百姓来一个顶仨,但出于职业,他们的警惕性一般人是无法相比的,其中也绝对不乏高手。所以,我需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也可以称之为胆战心惊才对。我唯恐被警察注意,挑了角落里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暗影的座位坐了下来,买了一个溜肉段,要了一盘花生米和半斤老白干,边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边抱紧装着五四手枪的军用挎包,竖起耳朵,倾听着邻桌的谈话。

几个警察边斗着酒,边说一些社会上的逸闻趣事。我听起来倒也不烦闷。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脸喝的跟猴腚似的胖警察说道:“我说老霍呀,一会儿你咋回张户呀?……”

“二牤子”急忙“啯”的一声吞下嘴里的菜,说道:“我今儿不回去了,忙里偷闲,去一个亲戚家串个门,明儿大清早搭县里的车赶回张户去。……呵呵……郑队长,我要是没车回家,那还能少麻烦你们交警队嘛。……啥叫革命同志呀,郑队长一句话真叫人感动呀。……”

我暗自沉吟:“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不回去更好,省得又是老婆孩子,又是‘大刀队’的,俺还得大开杀戒。……”

“二牤子”和几个警察喝完了酒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他和那些警察拉拉扯扯的告别之后,摇摇晃晃的哼着小曲儿向“偏脸子”方向走去。一路上,我几次伸手入怀,想拔出腰间旋着消音器的“五四式”手枪杀了他,可是路上始终有行人,让我没有机会动手。我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远远地跟着“二牤子”一直来到一个大杂院。只见“二牤子”顺着室外楼梯轻车熟路的走到二楼的角落,推门而入。

我隐藏在院子的角落里呆了许久,直到院子里没人了,这才翻身上了“煤柈棚”,再悄无声息的翻过木质栏杆,攀上了二楼。我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向里面窥去,只见这间房屋的格局和“鸡从良”姬翀靓家差不多,过了厨房的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你老爷们儿到底跑啥地方去了?你要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我就要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屋子内传来“二牤子”冷酷的声音。与在饭店时的谄媚完全判若两人。

“原来这个娘们儿不是‘二牤子’的姘妇。……嘿嘿……这‘二牤子’啥文化呀,咋把十几年前的时髦词儿都整出来了,还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呢,咋不说‘横扫牛鬼蛇神’呢。……”我心中暗暗嘀咕着,继续观看“二牤子”丑恶的表演,心中盘算着。我只是听说“二牤子”的恶行,这才决定杀了他“为民除害”。眼睁睁的看着“二牤子”来哈尔滨作恶,我杀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呀。……”那个年轻的少妇也许确实不知道,她十分委屈,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二牤子”有些气急败坏了,吼道:“你要再‘忽悠’,你信不信我宰了你。……你要明白,党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懂不?……”

我面前的情景简直有点儿滑稽,甚至荒唐,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心中暗自嘀咕道:“就‘二牤子’这‘损样儿’,还在这旮沓大言不惭的讲党的政策……”

“请您饶了他吧。他……他只不过借了……借了您一千块钱,都还了您二千多……我们已经把我们家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卖了还您钱,您咋还……”年轻的少妇苦苦的哀求着。

“嘿嘿……你个‘王八犊子揍儿’的,想让我削死你呀?……都这当口了敢公开污蔑党的公安干部。是可忍,孰不可忍!……”“二牤子”虽然说得很严厉,表情狰狞,但嘴角上却挂着不怀好意的奸笑。

“一个派出所的所长居然还放‘高利贷’!这是‘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呀,其行可耻,其心可诛!……”我正恨恨的想着,突然间,“二牤子”拔出屁股后面的五四式手枪,没有见过枪的年轻的少妇一看见“二牤子”手中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立刻充满了恐怖。可以看出来,“二牤子”是在边得意洋洋的观察年轻的少妇的表情,边寻找扣动扳机的最好时机。这个狗东西是要品尝一下快乐和死亡这两条曲线相交时的瞬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呀。

沉浸在极度快乐中的“二牤子”太大意了,就连我打开房门与室外的冷空气一起钻进来,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我忘记了是在哪本儿侦探小说之中看到过的,说的是,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当他(她)濒临性爱高潮的时候,他(她)的警惕性在这个时候是最低的。不论他(她)是什么样的高手,这个时候就算是一个八九岁的娃娃也可以拿着刀,走近他(她)的身边,一刀捅死他(她)。

当两个人美妙妖艳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时,“二牤子”的手指慢慢放到了五四手枪的扳机上。就在这时,我站在床边突然间冷冷的开了腔:“死亡和快乐相交时的滋味还是留给你自己去品尝吧!……”

“二牤子”显然也绝不是一个“善茬”。只不过,他骄横跋扈惯了,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跟他到这里来要他的命。他转过头来,吃惊的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当他看到我手中的五四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二牤子”还来不及反应,7.62毫米口径的五四式手枪“噗”的一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子弹打中了“二牤子”的面部,头盖骨被开了一个大窟窿,脑浆四溢,血肉横飞。

五四式手枪又转向了少妇,我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有些无奈,却冷酷无情的扣动了扳机。年轻少妇的脑袋被打碎了,由于反作用力的作用,少妇的尸体猛地蹦了起来,离开床面足有十几厘米。捆着少妇手脚的绳子也被拉断了,少妇的尸体滚到了地板上,刚好压在已经断了气的“二牤子”黑黢黢的丑恶身体上。我学着“武二郎”的样子仔细检查清理了一遍现场,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把“呼兰大侠”的“名片”放到了“二牤子”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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