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摸着黑被酒店安排的车送到山下的集散点，买了门票，便朝着此行的第一站清音阁爬去。因为大山的遮挡，山间的清晨还是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干净的、潮湿的树木花草的味道。王文远举着手电筒走在前边，提醒着阿媛跟紧她的步伐，但还是在一个阶梯处，阿媛险些被湿漉漉的台阶滑倒，好在扶住了王文远及时伸出来的手。为了防止她再摔倒，王文远索性伸出手臂让她拉着。

赶到清音阁的时候天亮了。可以看得清崖壁上雕刻了字，作为书法爱好者的王文远，免不了驻足停留，仔细揣摩，并拿出手机记录了下来。对于这一套流程，阿媛尊重并且有耐心地坐在一边等待着。脚下是一汪绿色的水潭，水面上飘着清晨特有的烟雾，林间有早起不知名的鸟儿开始一声声叫唤，显得更加的幽静。她托着腮注视着站在崖壁边上王文远出了神。

“阿媛，走吧，下一站是一线天。应该会很壮观。”王文远笑着朝她走了过来，伸手准备扶起坐在地上休息的她。阿媛笑笑不打算打击他的积极性，果不其然，当他从一线天的下边走过，并且试图喊了几声后，他确实有些失望地说：“怎么完全没有‘谁知绝顶千寻地，只倚孤悬一线天’的奇险呢。”

阿媛回到：“你知道张无忌为何来了趟峨眉，就选择放弃周芷若，投入赵敏的怀抱了呢？”

“为何？”

“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骗了。”阿媛指着头顶的一线天笑着说。

“好冷。”

穿过一线天，根据景区指示，他们进入了山里最大的自然生态猴区。但可能是因为天刚亮，他们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着一个猴毛。阿媛有些饥肠辘辘，提议在前边的亭子里休息下，吃点东西。现在一般去峨眉，大家都会选择坐区间车到雷洞坪，然后再坐缆车登金顶。所以徒步的人很少，山里静悄悄的，他们走了一路，也就陆陆续续遇到几位景区的工作人员，游客基本上都不见到。

王文远从包里给她掏出了零食和水，招呼她过去吃。她喝水的间隙，他才注意到她额头渗出了很多汗水，于是挑眉问道：“还OK吗？”

阿媛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有些没好气地说：“这才走了全程十分之一的路，你就祈祷着我ok吧，不然你就等着背我上去。”

“好啊，我等着。”

过了洪春坪，便进入了劝退多少人的九十九道拐。她记得上次去爬的时候，那种绝望到让人崩溃、没完没了的台阶。从最开始的平缓到后面的近乎垂直的陡峭崖壁，两腿发抖，嘴里忍不住骂自己有病，放着康庄大道不走，来遭这份罪。阿媛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上次发过誓，再也不会来的。这次过去多久。一旦踏上这条道，就得一直走到黑才行。

反观王文远一路上兴奋地像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按照他的脚程，现在铁定早都过了这里，但他明显感觉到阿媛的吃力，所以故意放慢脚步，好让她不必太吃力。开始她还跟他斗斗嘴，甚至还骂他几句，后来，她不再说话了，安静地跟着，甚至特别温顺地任由他牵着她，因为她实在没有任何力气了。王文远问她要不要休息下，她都是摇摇头，示意他赶紧走，她太想尽快结束这要命的攀爬了。

抵达遇仙寺的坡是这段中最陡也是最长的一段，阿媛开始手脚并用，选择真正的爬行上去，王文远担心她，所以选择跟在她的身后。登上最后一个台阶后，她终于躺在寺庙的台阶上一动不动。王文远环顾了四周，从包里掏出水和橘子递给她。她软软地摆摆手，说：“让我歇会。”

就在这时，一群猴子慢慢地朝他们靠近，王文远有些惊喜地压低声音喊道：“阿媛，快看，猴子，好多猴子。”

“嗯，我知道，寺里的僧人在喂养他们。有人来了，它们就跑来打劫，你看好包哦。很凶的！”阿媛说着，也撑起身子看。不过，很快有人从寺里出来，吆喝了一声，向下边的平台撒下去很多玉米，然后那群猴子疯似的跑了过去。留下了一直小猴子，没有跟上部队。

阿媛接过王文远手里的橘子，掰开伸出手，说到：“小猴子，你掉队了哟？吃不吃橘子啊？”

没想到小猴子一点也不害怕，朝他们走近，伸出爪子接过了阿媛手里的橘子吃了起来，他们俩对视一笑，吃完后，它又伸出爪子朝她要，阿媛居然大胆地伸出手握住了它的爪子，小爪子冰冰凉凉地，非常安分地停在她的手心里，直到一只大猴子开始靠近，它才突然跑开。

僧人招呼他们说：“赶紧收拾好书包，往前走吧，这些猴子会抢你们的东西。”

他们这才继续赶路。王文远在路上捡了根比较趁手的棍子，递给阿媛，让她撑着走，能省点力气。他们在九岭岗稍作休息，吃了午饭，便一鼓作气到达了洗象池。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从洗象池看过去，还能看到山间未融化的积雪，阿媛撑在柱子的边缘，向远处眺望。王文远立在她的身旁。

只听阿媛说到：“从这里到雷洞坪还有7.5公里的山路，再往上，路就不那么好走了。有积雪。”

“我没关系，主要看你。”

“以我们当前的行程，肯定是等不了顶，所以，我们今晚就宿在雷洞坪，明早登顶看日出。房间我都订好了。”

“好，听你的安排。”

阳光洒在他一半边的脸上，阿媛看见了他眼睛中的自己，有些莫名的笑了。自己耍得小聪明，可能早都被他识破了吧。

“在笑什么？”她突然被他的声音打断，回过神，她突然想起了一首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首现代诗。不经意地缓缓脱口而出：

“每当有人谈起世界如何

每当有人说起形形色色的生活

他们总是会忘记月光 忘记云朵

忘记整个宇宙星空的平和

而我总是想起你

你比宇宙璀璨

你比时间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