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啊，这搬迁预算是不是有点......"老板捏着报价单的手在发抖，镜片后的小眼睛瞪得像两枚五毛硬币。
林建国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左手把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响："张总您看，搬家公司报价三万二，咱们自己租车只要八千。四个小伙子每人每天补贴两百，两天合计一千六，再加上......"
"可咱们财务部平均年龄四十五......"
"我算过了！"林建国猛地提高音量，吓得窗台上的绿萝都抖了三抖，"就算租最便宜的厢式货车，来回四趟就能搬完。王姐负责装箱，小李做标签，小陈清点固定资产，我亲自押车。这方案绝对可行！"
玻璃门外偷听的三个脑袋同时缩了回去。保洁阿姨路过时差点撞翻饮水机，塑料桶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搬迁当天早上七点，林建国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自己亲手贴的"资产转移流程图"满意点头。突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打印机上的"固定资产"标签贴歪了0.5毫米。
"小李！"咆哮声震得天花板扑簌簌掉灰，"和你说过多少遍！标签必须对齐设备边角，误差不能超过......"
"林主管，车到了！"王姐举着啃了一半的煎饼冲进来，油点子精准落在崭新的搬迁计划表上。林建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从裤兜里掏出酒精棉片就开始狂擦。
搬家货车里，小陈盯着后视镜突然怪叫："林主管，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导航说......"
"闭嘴！"林建国死死攥着方向盘，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这条近道能省三公里油钱。都抓稳了，前面减速带有点高——"
车厢里顿时响起叮铃哐啷的金属撞击声。小李抱着的文件箱突然炸开，报销单像雪片般糊了王姐满脸。老式保险柜在惯性作用下撞开车门，顺着斜坡骨碌碌滚向路边的臭水沟。
"我的账本！"林建国一脚急刹，脑袋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等众人七手八脚把保险柜捞上来，车头已经怼进了绿化带。
当货车歪歪扭扭停在新办公楼前时，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褪色的招牌上，"福寿殡葬用品"六个大字正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张总说临时换地方了。"王姐擦着脑门上的汗，"说是这边租金便宜三分之一......"
林建国看着玻璃橱窗里陈列的花圈和骨灰盒，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更惊悚的是，二楼窗户突然探出个脑袋："新同事吧？我是销售部老刘，麻烦搭把手把这几个纸人搬上去——左边那个是等比例定制款，别压坏客户爷爷的下巴！"
财务部的临时办公室在三楼拐角。小陈刚推开门，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墙角的蜘蛛网足有脸盆大，某任房客留下的黄符还贴在空调出风口，被穿堂风吹得哗啦啦响。
"先做全面消杀！"林建国从公文包里掏出三瓶84消毒液，"小李负责擦玻璃，小陈扫地，王姐......王姐？"
五十岁的财务大姐正趴在窗台上，举着手机对楼下殡葬用品店狂拍："哎哟这寿衣绣工真讲究！老林你快看，那个金丝楠骨灰盒在打五折！"
直到日头西斜，林建国还在跟老式保险柜较劲。密码转盘卡在最后一位死活不动，他暴躁的踹柜声惊动了楼下。销售部老刘抻着脖子喊："哥们轻点儿！我们样板间的棺材板都在震！"
当保险柜"咔嗒"弹开的瞬间，林建国突然僵住了。借着窗外昏黄的暮色，他看见自己珍藏的2008年全套凭证正在缓缓蠕动——十几只蟑螂幼崽正从装订线里往外爬。
"啊——！！！"
凄厉的惨叫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乌鸦。等众人冲进来时，只见素来以"人形打印机"著称的林主管正抱着垃圾桶狂吐，领带泡在84消毒液里都没察觉。
搬迁第三天，公司内网突然疯传一段视频：监控镜头下，林建国午夜独自在办公室跳大神。他左手举着桃木剑，右手挥着计算器，脚边还摆着三瓶拧开的消毒液。
"这是在给新办公室驱邪呢。"茶水间里，小李咬着吸管憋笑，"听说他自费买了二十斤柚子叶，把打印机都擦掉漆了。"
转机出现在周五下午。林建国盯着报表突然拍案而起，吓得小陈把枸杞茶泼在了键盘上。
"你们看殡葬用品的毛利率！"他眼镜片上反着诡异的白光，"骨灰盒净利润58%，定制挽联更高达......"
当天下班前，财务部破天荒没关灯。四个脑袋挤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隐约传来嘀咕："要是把二楼改成VR灵堂......""直播代哭服务有搞头......""寿衣汉服联名款......"
深夜十点，张总接到来电时差点从按摩椅上滚下来："什么？你们要调整公司战略？"
窗外，殡葬用品店的霓虹灯牌映在林建国的镜片上，折射出两簇幽幽的绿光。在他身后，加班三人组正抱着印有"开业大吉"的花圈自拍，王姐头上的小白花在夜风里一颤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