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多少个日夜,我有意无意地想拿起笔为父亲写篇文章甚至是一本小说。我想用尽汉语中一切华丽的有温度的词语去描述我的父亲。现在觉得我是多么幼稚和无知,我想任何语言的表达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的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在我眼里,父亲越来越矮小,现在的身高约一米六。打我记事起,他都是瘦瘦的,皮肤都是暗黄色。父亲一生都是“胆小”,他和其他男人相比,已算不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能一辈子缩在庄稼地里。父亲总是默默地弯着腰与田地间的庄稼开心地交流着。若是今年收获了,便笑地甜蜜蜜,一本正经地计算着有多少收成;若是欠收了,总会默默地在庄稼地里发呆好一阵子,手里动作更快了。年复一年,父亲的腰也真的弯了。岁月偷走了父亲的劳力以至于现在总是抱怨身体不好,干不动了……连母亲都闲他话多,说他老小老小了,父亲很怕母亲,现在连自己的儿女都怕说一句重话,所以,从来都不多说。
今年,春节期间,我们只顾着自己跑出去玩乐;大多时候,母亲都会留着父亲一个人守家。除非需要父亲出面的地方才会让他去,那时的父亲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其实我们每次离开留下他时,都能感受到父亲那深陷的眼里含着的不舍和恐慌。但他还是会说:“路上要注意安全……”,脸上总是堆满笑容。可每次我还是固执的离开了,总觉得理所当然,话多,老了就该待在家里,出去多不方便。
正月即将开学的那几天,无所事事,所以待在家等着开学回学校。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寒气袭人,感觉又要开始下雨了,我和父亲单独在家烤着火。自去外地读高中到现在工作,很少在家长待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很少与父亲这样单独坐着,总觉得有些尴尬,很是沉默,我便拿出手机不停地玩弄着。父亲发着呆,是不是盯我几眼,几次跃跃欲试,像是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我这,我这个手指头啊,现在整天都是麻木的,手臂都不能伸直了……”父亲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我说。我下意识看了过去,一双干瘪的松树皮似的手摊在父亲的大腿上。父亲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下,像是说错话了的孩子,不说话了。我轻轻地拿起父亲的手,大拇指无意中按在父亲手的虎口处。那虎口处竟已经凹陷进去,可以放进我的大拇指头。一瞬间,我想到的是父亲十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虎口没有了肉,意味着人就活不长了。”我慌了,竟不知所措!许久,父亲打破了这静止的空气,笑着,东拉西扯地谈起了家事:“今年我们来养蜂……”“今年我们那一块田来种点……”“你在学校那边能不能看哈有什么稀奇的菜种带回来……”“哎,人老了,干不了……管他的,还是种点。”“你妈妈现在下去做生意,你们一走,屋里又只留下我……”“你妈这个个性太要强,……我真的有蛮孤独。”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哽咽了。他马上长叹一口气,把飘忽的眼睛投向了外面不太明亮的天空,面如黑土,身体僵硬的坐着。
我听到这,像是遇到了一个霹雳,头脑一下空白……二十几年来,我从未见过父亲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看着此时的父亲,我的脸开始红得发烧,心极速跳动。一向标榜自己很孝敬父母的人,此时竟无地自容。
想想成人以来,参加工作以来。面对家里发生的矛盾,我总是先对父亲进行恶狠狠地批评;每次父亲主动打电话过来笑着嘘寒问暖的时候,而我总是几句搪塞的话拒绝了与父亲说话;不知道多少次挂电话后,那头的父亲是种怎样的心情……
我想,在这浮躁与喧哗的社会中,我应该是乱了分寸,我确实是丢了良心,我一定是迷失了自我。而我却还在对下一代的花朵讲授着:该如何孝敬父母!错了!错了!错了!是我该如何学会孝敬父母,孝敬我的父亲,一个平凡家庭中不平凡的父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