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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做梦都没有想到一顶乌纱帽居然掉到了他的头上,这是侯三自己说的。
其实侯三得到这顶乌纱的细节只有侯三和几个相关的人知道,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但侯三硬是向人说是风吹来的,天上掉下的,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谁又不眼红,干嘛见人就解释,还写篇不是很通的文章在报上声明,多余!因为事实上谁又都知道。既然对单位既不会更好也不会更不好,这个位子谁坐还不一样啊?
一夜之间,侯三觉得自己的身价蹭蹭蹭直往上窜,走路腿都打别,手也不知往哪放了,因为老觉得别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瞧他,连小孩儿也知道他当上科长了,邻湾的那条曾经咬过他的裤脚儿差点没拿他的腿肚儿当美餐的又肥又壮的黄狗再撞上他时也只是龇龇牙哽叽两声一般也懂得让路了。
“要会微笑,时间要长些,频率得高些,不能再象先前那样哭丧着脸儿,现在可不同啦,”侯三想,“现在我是谁呀?我是侯三,噢,不!不!我可是科长,几天后就可以走马上任的侯科长!”
侯三站在穿衣镜前,试着作长时间的微笑,可嘴唇怎么老发抖呢?“这可不行,得练习!对下属得和蔼,和蔼,知道吗?”而和蔼首先就表现在微笑上,可不能一上任就跟下属关系搞得剑拔弩张。
侯三在走马上任之前先给死去的父亲烧刀纸钱,双手合十,跪倒在坟头,眼泪汪汪,跟父亲说:“爹,我知道你和俺娘把俺兄弟几个拉扯大不容易,你是活活累死的穷死的,我那时就下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现在我终于有出息了,我知道孝顺老娘,照顾兄弟,您老应该安息了。”说罢止不住哽咽起来。 一阵风吹来,只见爹坟头的毛叶草吃拉吃拉直摇晃,侯三想,爹点头了,答应了。
几个当年同甘苦共患难的穷哥们听说侯三当选上科长了,各自封好红包相约来看侯三,一见面,都把两手一招,象先前见面那样可着嗓门喊:“侯三,哥们儿,恭喜恭喜。”
侯三一愣怔,“哎”了一声,心想:“坏了,咋还叫我侯三呢?还哥们儿哥们儿的,我得想办法叫他们把这称呼给改了,我可怎么说呢?得琢磨琢磨。”
到屋,让座儿,递烟,献茶,闲侃,吃饭。杯盘狼籍后,侯三装着喝醉了,想把这预防针给打了。于是给先前的哥儿们各斟上满满一大杯酒,又给自己斟上一大杯,吃菜,喝酒,闲侃。
几大杯下肚后,又各满上一杯,侯三带着满脸酒气,装着嘴唇战抖,说话口吃,开了腔:“我今儿高......高兴,你们在这......这个时候来......来看我侯......侯某,是看......看得起我侯某,我这儿谢......谢了。我......我先......先干为敬。”说着端着酒杯站起来,一扬脖儿一饮而尽,打了个大且长的酒嗝。接着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端起来趁着酒劲儿说:“你们知道,我......我这人实......实在,不拿大,实在人不......不吃亏,眼光要......要长远。你们坐,都......都稳稳地坐着,别......别站呀,在我这儿不......不用客......客气。我可不就是因......因为实在,才......才有今......今天。----求哥们个事儿,”侯三坐下了,做个长时间的停顿,显然是在打腹稿,刚好也显示事情的严肃,马虎不得,“要是说......错了,就......就当我侯......侯某喝......喝醉了,说......说酒......话,屁话,这样,就算......算我放......放个屁,行......行不?”
一个平素爱戏称侯三为“三儿”的哥们急不可耐地说:“有啥话就说吧,三儿,咋绕那大弯子喃?”这家伙动不动爱调侃,不是想他侯三今非昔比了,见侯三这么吞吞吐吐,准会说:“有屁就放,绕啥弯子呢?”侯三的思维还停留在“就算我放个屁”这句话上,听这哥们这么一说,也就觉得没再绕弯子的必要,说:“那我就放了啊。”
几位不约儿同地““扑哧”笑了,说侯三恩真他妈的幽默。侯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挠着后脑勺说:“ 哥......哥儿们,哥儿们,拜托,以后别......别再叫我侯......侯三了行......行不?”一个嘴快的说:“那叫啥呀?还能叫哥儿们不?”侯三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有名儿的,就叫名字,侯......侯世仁,哥儿们嘛,不在公......公开场合叫就......就行。”
大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绕了那么大的弯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是呀,现在不同了,肩膀不一般高了,不能坐一条板凳上了,说话做事儿应该小心在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堆着尴尬的笑。又劝了几圈儿酒,夜已很深了,几个用眼睛互相示意该回去了,于是都将手探进衣服的口袋里,把早已封好了的写上各人姓名的不成敬意的阿物朝侯三口袋里塞,说,小意思,要不收恩就是嫌少了。
侯三心中一喜,心想果不出所料,这当官的感觉就是不错,就是高人一等,就是要众星捧月,而且最奇妙的是,从此他侯三,不,侯世仁,就算和人民币结上缘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向往权利。哈哈,权利,权利真是好东西!但他暂时还能把持自己,不能让先前的哥们儿太低看他了,可也不能将话说得太绝对,让他们以为在他侯某面前什么事儿都可以特殊,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他很绅士地扬起胳膊,将握住红包的拳头儿一一拦回去:“哪是我嫌少呢?我知道你们也都很不容易,先不要这么客气,这样就外道了,今儿咋说我也不能收,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实在。笑啥?我说实在话,今后在工作上还得靠几位多多支持,先不用客气先。”
于是各人将自己所说的“微薄的心意”又重新装好了,再拍上一拍,硬硬的,确实装进兜里了,就都回各人的家了。
送走客人后,侯三将自己方才说的客套话又反复琢磨琢磨,禁不住笑了,想:“他们该不会愚钝到听不出言下之意罢,但他又转念一想,几乎要大惊失色,光想到措辞,忘了装结巴了。
新官上任前一天晚上,侯三兴奋得睡不着觉,就跟躺在身边的当年因嫌侯三穷差点没嫁给他的糟糠之妻说:“我当年就说了,我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不会让你一辈子受委屈,这以后你就是官太太了,瞧好了,等着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