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短篇】问剑

  仙缘酒楼突然来了个老僧,着泥色僧衣,胸前挂一串佛珠。那老僧一进酒楼来便将一把厚重的长剑搁在桌上,酒客们一时都看了过来,纷纷称奇。你说一个僧人怎么像个侠客似的带一把长剑,还到酒楼来了,不伦不类的,难不成是个假和尚?

  酒客们正自猜测着,只见那老僧点了一壶清茶,一碗素面,确实不沾荤酒,这倒是有些出家人的样子了。不过仍有酒客感到好奇,只听得有人打趣似的问道:“这位大师,在下有个疑惑,现在出家人是不是都流行带剑出来化缘的?还是……在下其实该称‘这位大侠’?”

  “哈哈……”这话引来其他酒客的哄笑。 

  老僧慈眉善目,神情温和,看着那位提问的酒客,说道:“让施主见笑了,不过施主恐怕有些误会,这把剑并非老衲的,而是老衲一位俗家朋友的。”

  “哦,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这剑是大师的,没想到是大师替友人保管的。”那酒客说道。

  “保管……也算不上,老衲就想拿这宝剑来换几个斋饭钱。”老僧此话一出,酒楼里的客人顿时哗然。这老和尚也是不正经的,居然说拿友人的宝剑来卖钱。 

  “哈哈,那请问大师,此剑价值几何?”座中有人笑问道。

  “此剑值黄金十万两,一文不可少。”老僧说。

  “什么,我可有听错?此剑值黄金十万两?”那人作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

  酒客们一听老僧的报价,都不由得发笑,这老和尚怕是疯了,这是什么样的稀世珍宝?竟开口要黄金十万两。

  “哈哈哈……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别坑人啊,此剑是何材质,如此价值连城?”有个酒客大笑道。此时,酒客们已全然当老僧疯了,皆是以戏弄的眼光看他。

  只听老僧不疾不徐道:“此剑寻常材质,并非什么宝物制成。”

  “那还能出如此天价?”某酒客说道,“大师,我劝您还是还俗回黑咕噜山去做寨主吧,兴许这把剑到时真能换来黄金十万了,哈哈哈……”

  酒客的话引得酒楼里的客人哄堂大笑。那黑咕噜山是裕安城西的一座山,早些年有一窝山贼在上面立寨,打家劫舍,欺凌乡里,积聚了大量财宝,后来被朝廷剿灭,今已不复存在。酒客借此嘲讽老僧,因而引来其他人的哄笑。

  老僧被酒客们嘲笑却并不恼,仍旧和颜悦色,说道:“此剑虽非奇珍异宝所制,但是有个不寻常处。”

  “哈哈,什么不寻常处?大师倒是说说看。”

  老僧并不急于解释,而是微微一笑,之后缓缓说道:“此剑出鞘容易,回鞘难,若是有人能将宝剑拔出,又可令其入鞘,老衲便分文不取,以此剑相赠,否则,还是要他黄金十万两。”

  “笑话,这世上哪有什么剑是能出鞘而不能入鞘的?大师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难不成饮茶也能醉?哈哈……”一个身材高壮的酒客说道。

  “施主若是不信,可来试试。”老僧说着将剑递向那酒客。

  “哈哈,试便试。”那酒客笑着接过剑。

  其他酒客都等着看老僧的笑话。只听得仓啷一声,一片寒光晃过,那宝剑被利落地拔出剑鞘。那酒客盯着剑面,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翻转着看了看剑身,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说道:“这剑确实是好剑,大师若真心要卖,在下可出一两黄金买下了。”

  “老衲说过了,此剑值黄金十万两。若是施主能令其入鞘,老衲可将其无偿相赠。”老僧说。

  那酒客听了冷笑一声,说道:“哼,真是个疯和尚。”他一边说着一边欲将宝剑回鞘,没想到,手上突然顿住,那剑鞘里仿佛塞了东西一般,将剑身堵在外面,任凭酒客如何用劲,也无法令其回鞘。“真是奇也怪哉!”那酒客感到十分惊异,他抬起剑鞘,往里看了看,并未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酒客用尽全力再试了一次,仍旧是一样的结果。

  在场的酒客一时呆了,难道这个老和尚说的是真的?

  “让我试试。”另一个酒客说道。他接过剑,试了一番,与前一酒客的结果无异,同样无法令宝剑回鞘。酒客不信邪,使尽浑身气力,憋得满脸通红,那宝剑依然卡在那里纹丝不动。最后,突然哐的一声,宝剑震颤了一下,那酒客手被振得剧痛难耐,一时间剑身连同剑鞘都掉到了地上。

  “阿弥陀佛。”老僧一边念着一边将地上的剑拾起,之后说道:“世人多是会用剑之人,却少有能收剑之人。”

  在场的酒客一时都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大和尚,那你能不能让这把剑入鞘?”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人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角落里一方柜台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小脑袋,那是个小孩儿,看着约摸十岁。老僧看向小孩,和蔼地笑笑,并未回答,之后将剑锋对着剑鞘,只听得锵地一声,老僧轻易地令宝剑回鞘了。

  酒客们有的惊讶,有的疑惑。“和尚,你是不是在剑里做了什么手脚,里头不会有什么机关吧,不然为何我们都无法将剑插回剑鞘,你却能办到?你是不是以此招摇撞骗?”有的酒客说道。

  老僧笑了笑,说:“老衲是个出家人,怎会以此行骗,施主误会了。”

  “大和尚,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吗?”那个柜台后的小孩问道。

   “可以,不过小施主可要当心些,刀剑无眼,莫弄伤了。”老僧说道。

  “好啊。”小孩儿说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接过老僧的宝剑,拔出,之后又将剑插入鞘中,毫无阻碍。

  老僧见状不由得有些意外,同时那双充满智慧和仁慈的双眼里又显露出一丝惊喜。老僧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有人举着锅铲从酒楼厨房里跑出来,指着小孩儿大声说道:“就知道是你这个小毛贼,整天溜进厨房里偷菜,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啊!逃啊!”小孩一边喊着一边撒腿就往酒楼外跑,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酒楼厨子也挥舞着锅铲追了出去。

  老僧望着小孩儿的背影,面露喜色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总算是让老衲给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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