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暖阳又一次透过窗儿照进来了。照在我枯槁似的皮肤上、映在我冬雪般的银发里——新的一日又到来了罢?
病房外的大院儿里,人来人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面如死灰、有人春风依旧、有人惨惨凄凄……这病榻缠绵之处又怎是个嗟呀了得?
昨日同楼层又有一位老姐姐仙逝了。她的女儿在院子里痛彻心扉地哭喊,唤着面前这余温尚在的故人,无筹。人们驻足,致以对逝者的哀悼。
而我想:好啊!好啊!早早得死去了好啊!一死这世间少一累赘了罢?人们都面色沉重地行走着,独留我于病榻上,在孟婆桥头,将那柳枝折得粉碎……
我所在者,阿鼻地狱也。我曾被儿孙用轮椅推着走遍整个这一层,这里多数为老人——形容枯槁的老人——曾经意气风发的年青人!而今,呵…叹息,呻吟,痛楚——时间的沙漏便在此一举崩塌。
黄土及颈,令我自己都甚为讶异的是,之乎死亡,竟多了一分少时少有的淡然。
我曾拿着自己的老衣与鞋端详,那可人儿的孙儿问我:“奶奶,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我用自己粗糙的手摸了摸他滑如凝脂的面颊:“这啊,叫老衣!是我百年之后要穿在身上的。”(我实在不想今他在这么早知道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他眨巴眨巴不同于我的清澈的眼睛,追问:“什么是百年?”
我思虑再三,道:“就是有一天,奶奶想换个生活,要离开你们去别处转转呀!”他抱紧我,豆大的泪流淌在我黢黑的沟壑:“不,不要奶奶走,奶奶要一直陪着我,一直!”我无奈,擦干我脸上他的泪:“好,好,奶奶一直在你身边……”
终有一日,他终将明白这谎言的谜底;终有一日,他终将用相同的谜题去呵护未来的某个人……
昨晚做梦,梦到故人故友,他们叫我哪,我说:“你等等我,孩子还等着我喝他们喜酒呢!”只是,这宴席总是要散的。我已经聪明地领悟了。
今日我便要回乡了,压抑过后,重新在乡野中,在鹧鸪啾啾中入眠了。
我淡然,因为我曾经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