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整整一宿的颠簸,车上的人们不论是醒来还是睡着的,终于都迎来了新的黎明。
梦中犹记,屡次三番地停车,让路,待那一辆辆高速列车伴随着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风振声音呼啸而过,我们的这辆笨牛才再开始重新上路。由是,一夜都只能是断断续续地睡个囫囵觉,并不记得醒来到底有多少次。
此时,尽管车厢里的鼾声依旧在此起彼伏地响起,靠过道一侧的窗帘却已经随着列车播音的恢复而被列车员拉开。隔窗望去,东方地平线上即将有火球跃出,那一抹炫烂无比的朝霞陡然间映入眼帘,引得大家都兴奋不已,纷纷拿起手机,靠近窗户去拍照。
这时,相隔铺间里走出一位中年女士,欢喜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回过头招手,一边叫铺位上的人赶紧过来看。
俄顷,一张童真笑脸由卧铺间内闪现出来,摇晃到中年女士身旁,二人一起遥望着远方的霞光,脸上洋溢着霞光般灿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幸福愉悦。
无疑,这是母子俩。受这对母子的感染,我的内心也变得更加明朗。
我坐在靠窗的挂椅上。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过去,原来是他!
昨晚在始发站检票上火车后,发现与我相邻的中铺乘客,竟然是刚刚一道在市内乘公交车前往火车站的,当时我俩的座位也是紧挨着。这是位阳刚小伙儿,正在往铺位上放双肩包。
这世界着实太小了!我无声感叹道。
那小伙儿刚刚放下包,还没等认出我来,下铺坐着在陪身边一位女士说话的中年男子便立即站起来,客气地要与小伙儿交换铺位,说下铺是他妻子的,他想两口子在一起,好方便彼此,他自己的铺位在同车厢的另一个卧铺间,也是中铺。
小伙儿犹豫了两秒钟,有点儿不是很情愿,看对方一个劲儿说谢谢,只好苦笑一下,拿起卧铺上的双肩包和行李架上的行李箱,走了。
现在,小伙儿应该是去洗漱了。相继有更多的人们从卧铺上爬了起来。惺忪的睡眼、散乱的头发、裸露的腰带、不整的着装,诸般景象,都给人一种在家里的感觉。我不禁回想起学生时代,大家一起睡大铺的情景,煞是亲切。
正想着,突然发现,刚才与妈妈一起看朝霞的那个小男孩儿,双腿竟然有残疾。他从卧铺间里走到临近的挂椅旁边,正面朝着我,才被我看清楚,他走路时,双腿伸不直,双侧膝盖互相往里弯。
挂椅上,坐着他的母亲,她正在一手掀开“一桶半”泡面的纸盖,一手拿着叉子要吃饭。儿子则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吃。
想必,男孩子在铺位上已经吃完了早饭,不然,妈妈绝不会自己吃饭,让儿子干看着。
震惊之下,我不禁细细打量起这位母亲:瘦小的身材,齐耳的短发,面容清瘦泛黄,戴着副眼镜,眼神灵活而锐利,显得很是憔悴且干练。我判断,她该是位职场女性。
待她匆匆将“一桶半”扑拉进肚子,带孩子回铺位时,我又发现她牛仔裤后面的两个裤兜,只剩下了一个。
安顿好儿子,她又回坐到挂椅上,端起“一桶半”来,仰起头,用叉子将桶底都打扫干净了,才站起身,走向车厢尽头的洗漱间。
母亲一离开,小男孩儿很快就从中铺爬起来,顺着直梯手攀脚蹬地爬到上铺,坐了片刻,又爬回到中铺,动作竟然煞是敏捷,丝毫看不出残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