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六排行老六,是家中的幺儿,老父亲在他刚记事儿的时候就病故了。如今,前面几个兄长都已经成了亲,留下他与老母亲独自过活。
刘老六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看对眼儿的姑娘。他的婚事成了刘老娘的心病,她隔三差五的找媒人给他说亲,可就是一直都不成。
要说这刘老六,长得也不算丑,就是黑了些,瘦了些,个子略微矮了些,人又老实了些,看上去憨憨的,他娘让他朝东,他决不往西,开口闭口我娘说,虽然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没断奶的奶娃儿。
不知是第多少次相亲后,回到家,刘老六摸摸肚皮问:“娘,饭好了没?我饿了。”
刘老娘在灶台边直起腰来,忙问:“儿啊,回来了。今天的姑娘咋个样,看上眼了没?”
刘老六伸手抓起一个雪白的馒头就往嘴里送,被烫的龇牙咧嘴也舍不得松口。他狼吞虎咽的嚼着馒头,含混不清的说:“长得一般。”
刘老娘抬手拍了拍幺儿的大手,笑骂道:“臭小子,要求还挺高。上炕,准备吃饭了。”
刘老六吸溜着粉条子,头也不抬,对着他娘道:“娘啊,我觉得,这个估计又得黄。”
刘老娘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问道:“为啥?你跟我说说,她都说啥了?”
刘老六说:“她问,过门以后,住哪儿?”
刘老娘一听,松了口气,说:“这话问的,她嫁过来,当然是住咱家了。”
刘老六一着急,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纠正道:“娘啊,不是,她问的是,她嫁过来之后,您住哪儿?”
刘老娘心头一惊,忙道:“我当然还是跟着你们过呀!难道你不想要娘了?”
刘老六道:“我也是这么说对她说的,我离不开我娘。”
刘老娘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小儿子,到底没白疼。紧接着又问:“那她怎么说的?”
刘老六放下瓷碗,有些委屈道:“她说,那你就跟你妈过一辈子吧!”
又过了五年。
刘老六三十有五了,依然是光棍一条。
来往他家院子的媒人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红鸾星动,抱得美人归。
刘老娘的心病上了身,大病一场,没缓过来,一时间竟然撒手去了。
刘老娘到死也没看到第六个儿媳妇儿,临死前,她拿出毕生的积蓄,留给刘老六娶媳妇用。这个守护了儿子大半生的女人,就这样带着遗憾走了。
刘老娘永远的离开了刘老六,屋子空了,刘老六的心也空了。
屋里没了女人,饭没人做,炕没人烧,晚上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刘老六第一次深刻的觉着,自己真的该找个女人了。
可是,以刘老六的条件和岁数,没有哪个大姑娘愿意嫁给他,娶个带孩子的小寡妇,他又不甘心。就这样,他的婚事一再耽搁,始终没有提上日程。
婚结不成,可是积攒了了三十几年的欲望急等着要发泄。以前刘老娘在,看管的严,他不敢胡作非为,可现在……
刘老六第一次把那个女人带回屋里的时候,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
那女人是村里的小媳妇,有些不正经,这是人尽皆知的。
可刘老六不知哪天被她勾了魂儿,日里夜里惦记她,想她想得连觉都睡不着。她那身白嫩嫩的肉,那红艳艳的唇,那乌油油的发,都让没沾染过女人的刘老六欲罢不能。
那个女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扭捏着不愿意,后来,还是刘老六非常豪气的拍了一沓子钞票给她,那女人才跟着刘老六进了门,引领者他进入那人间至美致幻之境。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那个女人是刘老六戒不掉的毒,她在他身下娇喘着喊他六哥的时候,刘老六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两人的关系不仅限于鱼水之欢,女人的男人不在家时,她还会留下来,给刘老六做顿热乎饭,俨然是一对小夫妻的恩爱模样。
冷却了很久的锅灶再次燃起温热的火苗,望着炊烟袅袅,刘老六一度觉得,那个女人,就是他后半生的幸福。
两人苟合的消息不胫而走,村里人很快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刘老六来。
有人见了他就调笑,“老六,最近红光满面呀!那个小娘们滋味儿如何?爽不爽?”
也有人以好事者的姿态劝刘老六,“老六啊,那个女人就是个祸水,她看上的是你的钱,等把你娶媳妇的钱霍霍光了,你可就真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可是这时候的刘老六,油盐不进,他眼里只有那个小媳妇,虽然她是别人的老婆。
但偷来的就是偷来的,总有要还回去的那一天,可惜刘老六不懂这个道理。
刘老娘留给他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刘老六在抱着那个小媳妇干完那事儿以后,例行公事般的拿了一些钞票给她。
接着,他有些伤感的说:“我娘留给我的钱花的差不多了,你要愿意,就还过来,要不愿意,就算了。”
那女人也不回答,只是起身穿好衣服,说:“我走了,孩子该放学回家了。”
自那之后,那个小媳妇就很少来刘老六家,即使来了,也不过和他调笑几句,根本不让刘老六近身。
眼看着刘老六的日子越来越撩到,那个女人终于不再登门,她说:“孩子大了,我得顾着他的脸面。”
就这样,快四十岁的刘老六,钱花光了,但依然没有媳妇儿。更糟糕的是,他的魂儿似乎也被那个女人勾走了,从此一蹶不振。
刘老六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的大侄儿来看他,说:“老叔啊,要不你还是找个人吧!日子过得好坏不说,家里有个女人,起码像个家的样子。”
刘老六垂头丧气的,对娶妻之事早已心灰意冷,他说:“谁能看得上我?”
事情在一个月后出现了转机。
刘老六这个大侄儿有个丈母娘,年近半百,丈夫死了,女儿嫁了,家中就剩下她,拖着个傻儿子过活。
刘老六这大侄儿打算把自己这位丈母娘介绍给自己老叔,这两人,足足差了九岁,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刘老六听了侄儿的主意,连连摇头,那个老寡妇她是见过的,高颧骨、薄嘴唇,及其爽利干练,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有自己老娘当年的风采。
侄子也不逼着他答应,只是劝慰说:“老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年岁大了,总得有人照料,你若娶了我那老丈母娘,我给你养老,那不就名正言顺了?”
刘老六有些心动,但还是没有答应。毕竟睡惯了水嫩嫩的小媳妇儿,突然让他娶个年近半百的半个娘,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良。
又过了一两年。
不知是哪个无人的冬夜,刘老六在呼啸的北风中读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凉,他选择了对生活妥协。
他太孤独了。
他把侄子找来重提旧话,侄子满口答应,前后张罗。
很快,刘老六就和那个老寡妇成了亲,成了自己侄儿名义上的老岳丈。
第二年春天,人们在大街上再寻不到游手好闲的刘老六了。
原来,他带着傻儿去附近的工地干活儿去了。如今,他只需要负责带着傻儿去挣钱,吃喝拉撒,生活上的琐事上的事都被老妻打理的井井有条。
刘老六觉得这种感觉恍如隔世,自从老娘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他突然觉得,这才叫日子,这样的日子才有滋味儿。老妻的老,与她带给自己的安稳生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如今,再有人调侃刘老六,“老六,听说你娶了个老娘回家,怎么着,不如那小媳妇儿受用吧!”
刘老六脸一红,忙道:“可不敢再提以前的荒唐事儿。我媳妇儿对我可好着呢!”
说完,刘老六也不多停留,穿着老妻新给他买的鞋子,踱着方步,慢悠悠的说:“回家吃饭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