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04)

“雅玲,不是说好了九点钟上山,你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反正我们就是来山里面拍拍照,发发朋友圈的。而且我们是找了个小路进来,不用排队进景区,干嘛起那么早?你看这中午时间不是也挺好的,阳光明媚,随便找棵树拍拍照,也都超出片。”叫雅玲的女生烫了一头齐肩爆炸头,戴着时髦的墨镜,穿着黑色灯芯绒束胸衣,披着一件桃红色的人造皮草,下身搭配了一条棕色及膝开叉短皮裙,以及肉色的光腿神器和银色绒毛长靴。

“你看我站在这里是不是很出片?”雅玲在林间觅见一片了竹树,便走到了竹树前搔首弄姿,示意另一位穿着黑色高领羊毛衫和黑色呢子长裙的女生给她拍照。

黑色羊毛衫女生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嘟嘟囔囔着:“都说这个皮草和户外的风景不搭,你应该做一个森系的造型!”

“这你不就不懂了,这是时髦,是fashion ~你赶紧帮我在这里拍几组照片导出来,我要先发个朋友圈,定位打卡。”雅玲一脸自信得意地摆着pose,五颜六色的美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黑色羊毛衫女生举起相机,配合着雅玲换了十几个姿势拍照,直到雅玲想不出新的动作才停下来。

“给你拍照好累啊!”沛琪一脸无语。

“沛琪,我再放点音乐,你再给我录个视频!”雅玲显然并不满足于照片,又打开手机播放起背景音乐,伴着音乐撩拨头发扭动身躯,尽显性感。

“来呀,造作呀,哪怕有大把时光……啊痒……”

被白雪骂后,小彬一边哭着一边跑进了迷雾森林。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渐渐平复心情,才发现迷雾已经散去,而自己也跑到了陌生的林子里,又困又饿的他实在走不动了,便在林子里找了一棵隐蔽的大树,坐下靠着就睡着了。

过了许久,不远处的音乐将小彬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才发现那边竹树旁有两名穿着奇怪的女人正在跳舞和拍视频。暗中观察片刻,虽然对陌生人有些害怕,但是至少是活生生的人,小彬还是鼓起勇气向前,准备向她们问路求助。

“阿姨您好……”小彬蹑手蹑脚怯生生走向前,憋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沉浸于拍照的雅玲和沛琪二人并未注意到有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所以被小彬突然开口说话吓了一跳。被打断的雅玲一脸不耐烦地暂停了手机里的音乐,看向小彬:“这谁家小朋友啊,走路没声音的吗?吓死个人!还有你刚才叫谁阿姨呢……”

本来想好声好气说话的小彬,被雅玲这突如其来一顿怼,心中也是窝火。

“你不要这样吓人家。”沛琪见状赶紧打断了雅玲的输出,上前关切问询小彬:“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长呢?”

“这一看就是山里的野孩子,脏兮兮的。”雅玲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狼狈的小彬,又给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没家教,谁是你阿姨,我看起来很老吗?叫姐姐,知道不!”

小彬本身也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小孩,而且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还没有礼貌,就被骂了一顿,越想越生气。

雅玲还要继续说什么,小彬直接转身,背对着雅玲 “砰——”地放了个响屁。

“吃屁吧你!”放完屁,小彬还不忘吐舌头做鬼脸,然后哈哈大笑撒腿跑开。

这可把雅玲气得不轻:“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雅玲甩下手中的背包递给沛琪,举着手机穿着高跟靴迈着吃力的步子去追小彬。

“老阿姨,你来追我呀!”小彬自然是动若脱兔,还不忘回头嘲讽。

“兔崽子!”小彬越这样,雅玲越恼火,咬牙切齿。

“啊——”还没等沛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雅玲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小彬也被这一声惨叫吓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雅玲有无追上来,却不见雅玲人影。

小彬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发现雅玲似乎踩到了什么陷阱掉到了前边的一个大坑里。一旁的沛琪也慌张不已,赶紧上前查看。

眼前的大坑因为被很多树叶覆盖,并不明显,其实小彬也未注意,只是刚才跑动的时候,恰巧绕开了这个地方,否则就是小彬先掉下去了,想来他还有些后怕。雅玲则是因为穿着高跟靴行走相对不便,所以从这里踩过去,哪成想掉入了这个直径约有两米,深度大概有四五米的土坑。

“妈呀!”沛琪探头往大坑里望去,眼前的一幕将她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软了,瘫坐在地上。

小彬也好奇的看了看,直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原来大坑下面,竖着密密麻麻被磨尖的钢筋棍,而雅玲则是四仰八叉地摔落其中,身上被许多根钢筋棍戳穿,一根粗大的钢架从她额中间穿透,她的双眼还未来得及闭上,整个人已然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初秋的天,冰冷的夜,回忆慢慢袭来……”

大坑之下雅玲掉落的手机铃声自动播放起音乐,几片扑簌的枯叶从上方树枝缓缓飘落,掉在了雅玲的身上。

“阿姨,我怕……”小彬一边哭一边跑到了沛琪身后。这是个人看了都很害怕吧。

沛琪这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去包里翻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

“哎呀……”由于过度惊慌到颤抖,一个没拿稳,沛琪直接把翻出来的手机抛到了大坑里面。小彬和沛琪二人无奈再次缓缓看向大坑之中,那手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雅玲脸上。

两人赶紧别过头去,坑中惨不忍睹。

“我们往山下走,去找山下的人求救。”沛琪一边用衣袖擦拭眼泪,全然不顾已经花了的眼妆,一边拉起小彬的手,准备往下山的方向跑。

可小彬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阿姨,我肚子好痛……我拉裤子里了……”小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刚才一会儿肚子突然疼痛起来,满满排便欲,一个没憋住就崩到了裤子上。他又羞赧又恨自己不争气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阵粪便的恶臭朝沛琪袭来,相当上头。沛琪只得捂住鼻子,从包里掏出纸巾和湿纸巾递给小彬,让小彬自己脱下裤子快速解决一下。

“你转过身去……不许看!”小彬一边哭一边脱裤子,还不忘提醒沛琪转身。

沛琪转过身去,尴尬地往前走了几步回避。

“你不要走远了,我害怕……”小彬又叫住沛琪。

小彬费劲地将自己已经弄脏的打底裤和内裤脱掉扔在了地上,又用纸巾和湿巾擦拭了身体,随即套上外裤将就着穿上。

“好了吗,赶快走!”沛琪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小彬赶紧上前拉住沛琪的手,紧紧贴着。

砰——

突然一头巨大的黑色野兽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吓得小彬和佩奇二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只见那野兽大概有两米高的身躯,身上背着厚厚的鬃毛,四爪粗如台柱,青面獠牙,瞪着两只暗红深邃大眼,发出噪杂而尖锐的低鸣,就像是无数指甲疯狂抠抓粉灰的墙壁和金属椅脚磨地板砖声音的叠加。

小彬和沛琪二人被这声音震得头脑发晕,双腿发软,逐渐迈不开步子。

但那野兽并未朝小彬及沛琪冲去,而是冲进了大坑之中,发出一阵啃噬的声音。

一名小个子红衣男人,戴着黑色毛线帽、墨镜和白色劳保手套,举着猎枪从林子里缓缓走了出来。小彬认出他就是腾云岭饭庄早上过来送货的面包车司机。

另一边,白雪也顾不得那么多,被吓得不轻的她紧跟着周俊和苏打,往山上走去。

“我把其他人带到了山上的一处荒废的寺庙休息,那里可以躲风,然后我就带着苏打下来找你们,还好苏打循着气味就找到了你!”

“汪汪汪……”苏打得意地叫了几声。

跑了一会儿,白雪顿觉腹痛难忍,便意来袭,而周俊同样觉得肚子不舒服。

“你也要解决一下?”“你也是?”“我们抓紧时间,男左女右,别走太远。”两人赶紧将背包放到地上,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开,白雪见已经看不到周俊身影,便赶紧就地蹲下解决。

这次腹泻来得比平常更厉害,刚解决完一次准备提裤起身,又有感觉,反反复复来了三次,白雪才觉得自己舒缓过来,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走起路来都有些虚。她往回走去,见周俊也是一脸虚脱状地刚解决完。

“苏打……苏打……”

苏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书包旁边,可怜的苏打便了一滩血,不知何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可能小狗早就已经不舒服了,只是一直憋着。

“是早上的肉包子……”白雪想起了早上的肉包子,而苏打则是吃了肉骨。

周俊没再多言,爱宠暴毙令他痛苦不已,他噙泪从包里找了一块毛巾将苏打的躯体包裹起来,又缓缓捧起苏打,轻轻地放到了一旁的草堆里。接着,周俊又在旁边的树上挂了一条恋风晨的橙色飘带做好标记。

“苏打,等下山的时候再带你下去!”周俊难过地叹了口气,和苏打告别,并起身示意白雪继续向前。

谌康一行人约摸爬升了个把小时,终于追上了尾队章雨一行,走了这么久章雨等人竟然还没有走到大树,也是让谌康有些震惊。只见休憩的众人一个个冒着虚汗,端木乔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邱林深扶着树木满脸痛苦,南迁则是从旁边的林子里捂着肚子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包抽纸。

“你怎么在后面?他们几个怎么跟你在一起?”章雨看向追上来的谌康一行,有些诧异。

“一言难尽……有水吗,喝口水,等会儿跟你细说。”谌康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小哥哥,别来无恙!”佳佳又用熟悉的口吻和章鱼开玩笑。

章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谌康,这才发现谌康没有背包,也没穿冲锋衣,再看看谌康手背上的创口贴和身上凌乱树叶刮痕,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让他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少了人?”谌康看了看在场休息的人,察觉人数不对。

“你怎么在这里……贺翼在林子里方便。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会儿,大家都肚子痛的厉害,感觉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都开始拉肚子!”刚从林子里出来的韦天捂着肚子愁眉苦脸。

“还有大温,就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卤蛋头男生,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去追赶前面的第一梯队了。”章雨也补充了一句。

“第一梯队没有他,我就是从第一梯队下来的。”谌康郁闷地看着章雨说道。

“所以你是又从山上跑下来了?”章雨不解。

“哎呀……嘶……”这时谌康也感觉到隐隐腹痛,而旁边谢文武和佳佳已经开始捂着肚子腹痛难忍。不一会儿谌康肚子痛得不行,瞬间有感觉了,几人马上去找地方方便解决。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早餐不卫生,我看里面有头发丝!”谌康一连解决了两三次,才冒着虚汗缓过神,而一旁刚解决完的谢文武,又有感觉了,赶紧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还好我俩来得晚,没有吃那个早餐。”站在原地为大家看行李的小敏和小菲,一脸担忧。

“早上觉得那个包子味道很不错很特别,还夸赞了,肯定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黑心肝的老板!”佳佳这才反应过来。

“我不吃肉包子,所以没吃。小作坊的肉,干净不到哪里去。”李晓冷冷回应。

砰——砰——

就在众人聊天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两声枪响。

谌康抬头看向天空,一阵惊慌的飞鸟从上空掠过,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看来今天老李的收获不小啊。”

腾云岭饭庄门口雨棚的桌子下面,唐城与妻子及肖宇三人正在打字牌。听到远处的猎枪声,唐城抬头看了看远山,又与妻子及肖宇三人对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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