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天空，干净得一尘不染。
微风吹拂过她的脸庞，乱了青丝，迷了心窍，赵兮辞盯着她灿烂的背影，一时间竟是痴了。
听见脚步声停止，女子猛然回头，只见赵兮辞呆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
“谁……谁看你了……”被抓个正着的赵兮辞慌忙移开视线，辩解道。
女子冷哼一声，侧过脸，继续前进。
二人趟过小河，朝原先赵兮辞看到的那几间木屋走去。前方空地，模糊人影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清晰，一男一女，断剑红衣，正是他熟悉的薛不行和婉儿。
此刻婉儿正手持木剑对着身前稻草人比划，而薛不行就躺在她身后的草堆上，嘴里嚼着一根稻草，静静盯着她。
“你醒啦？”见到赵兮辞来，薛不行慵懒地抬起手冲他打了一声招呼。
赵兮辞点点头，望向婉儿，谁知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仍面对着稻草人，仿佛他从未来过一样。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可爱少女吗？
察觉到异样的赵兮辞靠近她，轻拍她肩膀，“婉儿？你……你怎么了？”
“别打扰我！”婉儿一抖肩膀，撇开他的手，颤声道，“我……我要好好练剑，然后……然后替江大叔报仇……”说着说着，泪水涌上双眼，她转身扑到赵兮辞怀里，哽咽道，“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替江大叔报仇！”
“好……好……”赵兮辞闭上双眼，轻抚她的头，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兮……兮辞哥哥！是……是你吗？”
就在这时，一声久违的话音从屋里传来，赵兮辞猛然睁开眼，只见阿启站立在门前笑看着他，三年未见，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不仅脸比过去白了，身上的衣服也干净不少，除此之外，剩余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他的双眼依旧明亮，口音依旧踉跄。
“阿启？！”赵兮辞瞪大双眼看着他，惊道，“你……你没死？！”
“我……我运气好……”阿启缓缓走向他，“被……被激流冲到这里……是袁爷爷救……救了我……之后……之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还学会了武……武功……”说着，他从袖里掏出一把短匕递给赵兮辞。
赵兮辞盯着他送来的短匕，思量片刻，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哐当！
短匕落地，赵兮辞悬在空中的手颤个不停，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尝试了，但还是握不住。
“兮……兮辞哥哥……你怎么了？”阿启握住他颤抖的手，惊道。
“没事……”赵兮辞笑着轻拍他手背，安慰道，“只是武功废了而已……不打紧……”
一听这话，阿启脸上喜悦的神情随即消散，见他有些难过，赵兮辞连忙岔开话题，“你的武功也是那位袁爷爷教的吗？”
“是……是的……袁爷爷他可厉害了……什么……什么都懂……”阿启突然一拍脑袋，兴奋道，“对了……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病……”
“真的吗？”尽管赵兮辞对此不抱什么期望，但他还是选择骗自己一回。
阿启点点头，捡起地上短匕收好，转身跑回屋里，过了片刻，他拉着一位健硕的白发老汉走出木屋，“袁……袁爷爷……这就是我说的兮辞哥哥……”
阿启口中的袁爷爷一点也不老，虽然他头发已白，但身子骨却依旧硬朗，十年如一日的打铁让他的肌肉充满弹性，裸露在外的两条粗壮手臂就像是两把做工精细的大铁锤，看上去轮廓分明，破坏力十足。
二人目光相接，赵兮辞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片湖，湖水湛蓝平静，宛若一面镜，倒映着他的脸。
“你好啊，年轻人。”白发老汉颔首微笑，招呼道。
赵兮辞正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听他这么一说，思绪立刻从湖水中抽离，激动道，“您……您真能治好我的伤吗？”
白发老汉轻抚长须，笑道，“老夫尽力而为。”说着，缓步移向他，“你伤在哪？”
“这。”赵兮辞拉开左肩衣裳，露出一个洞大的黑色伤口。
白发老汉凑上前去，盯着他左肩处的剑伤看了许久，摇摇头，“剑上沾了毒，并已断筋穿骨，回不去了。”
“是吗……”知晓答案的那一瞬间，赵兮辞没有惊讶，只是默默提起衣服，笑了笑。虽然他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此刻内心的感受，那感觉就像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寻找水源，好不容易看见一片绿洲，拼了老命奔跑，结果却是海市蜃楼。
“年轻人，武功对于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赵兮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以前，我觉得它很重要……但现在，我已想通了……人只要活着就好，不会武功又如何？就算会武功，强一点，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事，不一定非得靠武功才能办到，武功只是一种途径，您说对吗？”
白发老汉点点头，“这世上道路千千万，并非只有那一条，谁说当大侠一定要会武功？有一颗真心足矣！”
赵兮辞微微一愣，笑道，“是啊，谁说当大侠一定要会武功……”
“他疯就算了，袁老头你也跟着他一起疯？”一旁，女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听着二人谈话，冷冷道。
“徐月，说起疯，你不也是吗？”白发老汉眼中的平静湖水起了波澜，涌入女子的内心。
徐月直视他的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我们不一样。”
“你还年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除非我死，否则这事永远不会过去。”
话音一落，整个场面鸦雀无声，除了当事人自己以外，没有第三个人听得懂他们在讲什么。
“好吧。”白发老汉双手一摊，率先打破沉默，“或许这就是命。”
“是的，这就是命。”说这话的时候，徐月冰冷的双眼不自觉地朝赵兮辞脸上扫去，看得他脊背发凉。
“我……我说错话了？”赵兮辞屏住呼吸，在心里不断怀疑自己，“我……我又哪里惹到她了？看这样子……是要拔刀了？可是我刚才的话……没毛病啊……”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生，徐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走到婉儿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掏出腰间丝帕，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不哭不哭，只要你好好练剑，一定行的。”那温柔的模样，是赵兮辞不曾见过的景象。
婉儿抬眼望向徐月，坚强地点了点头。
扑通！
就在这时，河边突然响起一阵落水声。
众人目光一转，望向河流。
哗啦！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水里窜出，直奔赵兮辞而来。
没等他反应，站在他身旁的阿启已出手，短匕自空中划过，刺向那黑影。
“什么……”影中人一惊，亦亮出兵器。
锵！
两道银光在赵兮辞眼前碰撞，擦出火光。
长剑向左，短匕向右，阿启和那黑影同时停下，锋利的刃尖静止在二人喉前，此刻，他们离死亡只有一寸。
“怎么是你？”赵兮辞只看了黑影人一眼，便认出了他，此人正是之前寻找他的那个‘疯子’，秦无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无声没有回答，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阿启手上。
“阿启……”赵兮辞转身轻拍他的肩，示意他收招，“这人我认识，他没有恶意。”
话音一落，长剑和短匕几乎同时消失。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们，宝库崩塌前我赶上那高台，却被告知你已坠下深渊。”
“所以你也跳下来了？”
“是的。”
“你真是个疯子！”赵兮辞摇着头，继续道，“跳下来也好，省得七剑鬼和二皇子要杀你……”
“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赵兮辞脸色一变，望向婉儿，发现她也是一样的表情。
秦无声继续道，“你跳下深渊的事，是七皇子告诉我的，当时他就站在旁边，脚下是二皇子和七剑鬼的尸首。”
“是七皇子杀了他们？”
“不是，是欧阳同尘的弟子苏镇邪。”
“欧阳同尘？他是谁？”
“他是天刀门门主，当今世上用刀最厉害的人。”一旁沉默不语的白发老汉突然开口说道。
“他为什么要杀二皇子？”
“就因为他也是亡国遗族。”说到这，秦无声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严肃道，“公子，如今七皇子和欧阳同尘两势相争，正是我们复国的好时机，随我一同离开这里吧！”
“我会离开这里，但不是为了复国，我要去帮七皇子。”
“公子！”
“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不是我扫你们的兴。”白发老汉笑呵呵朝二人走来，“就算你们和七皇子联手，也打不过欧阳同尘的，早在五年前，他便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老汉摆摆手，“至少在我看来，你们是不行的，但有一个人能行，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人能和欧阳同尘抗衡。”
“谁？”
“与天刀门齐名的逍遥山庄现任主人，韩守一。”
“韩守一？”
“是的，有他助力，或许你们能赢。”白发老汉转身撩开门帘，道，“去吧，去找他吧。”
“袁……袁爷爷……我……”阿启欲言又止。
白发老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也去吧，在这里呆了三年怪闷的，正好出去透透气。”
“好！”阿启兴奋道，“我……我可以保护兮辞哥哥！”
“那我们这就出发？”赵兮辞望向秦无声。
“我也要去！”见三人要走，婉儿突然高举双手，叫嚷道。
“婉儿，这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
“我……”婉儿左右张望，发现躺在草堆上的薛不行正盯着她，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拉起，得意道，“我也有人保护！”
“你确定他也要去？”赵兮辞眉头一皱，望向薛不行。
薛不行被婉儿小手一牵，顿时来了精神，他抬起断剑，指天大喊，“当然！你看不起老子吗？！”
“行行，那你也跟着吧……”
“还有我。”
话音一落，赵兮辞猛地回头，只见徐月拿着小刀在他面前把玩。
“怎么？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