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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散文||今年清明无雨落
人生有多少身不由己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得到消息:今年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故清明节假日只有一天半。虽说可以自驾,又有高铁通行,还有高速公路,但从西安匆匆忙忙赶回汉中,只能作短暂停留,又得匆匆忙忙从汉中赶回西安。这一路奔波,道路拥堵时有发生,不如怀乡追远,所以只好作罢,但心里不免怏怏不乐。
长安城的日影飘进窗棂时,我正对着案头的吊兰发呆。今年清明无雨,阳台晾晒的衬衫在干燥的风里摇晃,让我想起了故乡父母坟头飘摆的经幡。大哥因为值班,提前去拜谒祭奠,还发来了视频,镜头扫过父母坟前新培的黄土,没有雨水的润泽,纸灰在风中仓皇四散,如同我未能归乡祭拜的歉意,总也落不到该去的角落。
手机地图上,西安到汉中的直线距离泛着冷光。二百三十公里外,沔水河畔的油菜花应该正在焚烧整片天空——那些被游客称为“金色绸缎”的田野,此刻是否仍托举着露水未干的蜂箱?杨家山顶的云雾茶刚摘了头茬嫩芽,那年教我采茶的蔡师傅说过:“清明茶要配着坟头的艾草嚼,苦味才能镇住思念。”如今采茶竹篓里,盛满的可是别家游子的乡愁?
武侯祠的旱莲早该开了吧?那年陪父亲祭扫,他指着殿前古树说:“这花只在清明前后开七天,像诸葛丞相鞠躬尽瘁的一生。”如今祠堂里的汉服祭舞仍在继续,百人仪仗踏起的尘埃里,焚烧祭文的青烟笔直如丞相未竟的《出师表》。主祭人诵读祭词的声音,是否还带着定军山下特有的汉中人阴平阳平居多的温柔乡音?
想起少年时总嫌庙会聒噪。卖糖画的老汉、扎纸鸢的巧娘、戏台上咿呀的《空城计》,在香烛与油炸糕的气味里煮成一锅粘稠的乡俗。如今诸葛古镇的“八阵迷宫”被孩童笑声填满,丞相家汉式婚礼的红绸拂过游客自拍杆。唯有丞相祠堂飞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吟。想起昔日赶庙会的人们,用草纸轻轻擦去碑拓的残墨。
暮色漫过街道时,我朝着西南方摆下两只小碗盏:一只盛着浆水菜豆腐,一只盛着关中肉夹馍。遥想着家乡的汉江边,无人机正在沔水湾广场绘制春夜的星空,而袁隆平院士雕像前的秧苗,在无雨的清明夜里潜滋暗长。大哥说坟头的艾蒿今年长得茂密,绿色藤蔓纵横交错,风吹草木簌簌响如母亲当年的耳语。
此刻十三朝古都与汉人老家地下的祖先们,或许正透过裂开春泥的蕨菜窥视人间。那些被省略的泪水,终将在诸葛古镇的八卦阵里,重新排列——旱街与水街交织的阴阳,昆明池和诗经里的光景重叠。未烧尽的黄纸化作蝴蝶驮着所有未抵达的思念,落进汉江永不回头的波涛。
时间刻度——2025.04.04清明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