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狗】皮球系列5、奶奶的转变

不是我的菜.皮球.2019.6

自从受了爷爷那一通严厉教诲,我已经是个讲文明守规矩的乖乖狗了。早中晚定时跟爷爷下楼尿尿、拉粑,小区长方形草绿花红的小院成了我最喜欢的游乐场。我在每棵大树干下尽情地尿尿,在草坪上四脚朝天地打滚。追鸟扑蝶,嗅花啃草,快活无比。聪明好学,勇于尝试是我与生俱来的潜质。我的家在三楼,那高耸如山的一级级台阶总是让我畏惧不前。可爷爷并不像老妈那样,搂着我噔噔蹬地上楼下楼。爷爷耐心地等着我,鼓励我“前脚扒住台阶,后脚用力蹬。”并在我屁股上用大手一托,“哎嗨”一声我就上去了。很快我就学会上楼梯了。可下楼梯却因为我狗小腿短,连滚带爬了很多次才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

与奶奶建立感情,得益于一次偶发事件。奶奶说她天生怕狗,说老爸也和她一样“怕有毛的东西”,这是她的原话。我百思不得其解,可爱如小熊一样的我,娇小如玩具狗狗一样的我,怎会对奶奶构成威胁呢?不过人类就是种奇怪的动物,他们的惧怕总是那么莫名其妙。例如有人怕毛毛虫,有人怕蟑螂、老鼠,还有人怕蚂蚁,说是什么密集恐惧症。其实相对于蛇虫蚂蚁老鼠蟑螂这些小生物来说,人才是最可怕的好不好?它们秒秒钟会被人置于死地的好不好?可是这些道理对谁说呢?还是少想为妙,想多了脑子会乱成浆糊的。

说回奶奶。奶奶和爷爷,堪称多年的老茶客。每天清晨,锻炼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喝茶。爷爷常说,一早把茶喝透了,一整天干事都有精神。一天清晨,奶奶先将昨晚全家人换下的衣服泡进卫生间的大塑料盆里,接着就烧水,给爷爷和她自己泡好两杯浓浓的绿茶。待空着肚子喝下一大杯又烫又苦的茶汤,奶奶满足地舒口气,开始搓衣服。她胖胖的身子坐在一张小小的矮凳子上,压得凳子“叽叽”直叫唤。我在卫生间门口探头探脑,看她那么努力地勾着圆滚滚的腰,“嚓嚓嚓”吃力地搓衣服。十分不明白,她为何从不肯听老妈的劝,用洗衣机洗衣服?唉,真是个勤劳又固执的老太太。

奶奶去阳台上晾衣服,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跟后面。为了让她慢慢接受我,我已经这样悄悄接近她很多次了。这次跟得太紧了点,奶奶一转身一脚踩在我前爪上。钻心的痛令我“嗷”地一声大哭起来。我跛着脚急忙钻到沙发下面“嗷嗷嗷”地哭叫不止。“我的小心肝嘞!”奶奶吓一跳,赶忙跑到沙发前,蹲下胖胖的身子吃力地探头看我。连声说“奶奶对不起你!奶奶对不起你!”又大声喊爷爷,“老头子啊,快来看狗子是不是踩伤了?”奶奶的一声“小心肝”叫得我满心温暖,眼含热泪,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爷爷把眼泪汪汪的我从沙发下面拉出来,把我的身体四肢都轻轻地捏了一遍,对奶奶说没事。奶奶第一次怯怯地伸出手,抱歉地在我头上摸了摸说,“没事就好,吓死奶奶了!”我趁机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奶奶手上轻轻地温柔地舔了一下。那以后,奶奶开始接受我,甚至渐渐爱上了我。

那天晚上,破天荒地我被允许进入爷爷奶奶的房间睡觉。八月天,正是盛夏,空气像着了火一样,热得烫人。爷爷奶奶的房间开着空调,凉风丝丝,好不舒服。晚上,奶奶和哥哥睡在地板的席子上,我感恩奶奶对我的关心爱护,亲热地窝在她的枕头旁,脸贴着她的头发。奶奶一觉醒来,伸手摸到我,吓得一下子跳到床上,大呼小叫“不得了哦!么东西毛乎乎的啊?”爷爷赶忙扯亮灯,奶奶看到是我,拍着胸脯说,“是狗子,唉哟是狗子。吓死我了!”哎呀呀,我怎么只顾跟奶奶亲热,就忘了奶奶怕毛乎乎了呢?都怪我,都怪我,亲热过度了。对不起啊,奶奶!

每天天麻麻亮,爷爷奶奶就出门去公园锻炼身体。自从奶奶接受我后,就用买菜的竹篮子拎上我一道去公园。公园里好多老头老太太,有的打太极拳,有的走路,有的甩空竹……奶奶把我从篮子里抱出来,放在宽大的木头休闲椅上,我闭着眼睛继续睡觉。清晨的风凉凉地轻柔地梳弄着我的毛毛,我半梦半醒地向奶奶身边挪挪,依偎在奶奶腿边,奶奶用她温暖的手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和背。

一次我正幸福地在休闲椅上打盹,一个老爷爷大声呼喊:“老伴儿,老伴儿!你跑哪去了?快过来!”我睁开眼坐起来,听另一个爷爷问他:“你老伴不是去年就去世了么?哪来的老伴?”老爷爷悲凉地指着远处跑来的小黄狗说:“喏,现在它就是我的老伴儿。”奶奶摸摸我的头说:“唉,可怜!真可怜啊!”奶奶是在同情那个孤独的老爷爷。可是谁又能想得到,世事如此无常,命运如此乖舛呢?不到半个月,我亲爱的奶奶就突然离开了我们。而爷爷竟成了和那个老爷爷一样“可怜”的老人,我则成了爷爷最贴身最暖心的小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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