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露
1
有天上午，大概十点左右吧，我正在用手机上简书写文章，突然手机屏幕跳转，有电话打入，我一看显示：罗XX老师。赶紧接听。
“喂，您是XX同学的家长吗？”
“是的，我是。”
“请您尽快来学校一趟，现在。”
“噢，罗——
“老师”二字都未出口，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我一下子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地通知我过去？”
我在脑海里迅速脑补了几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女儿在校与同学闹矛盾或与同学打架了？女儿损坏同学或学校东西了？女儿没完成好家庭作业？……这些问题一入脑，我瞬间又否定了它们的可能性。女儿是那种比较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与同学有些小矛盾可以理解，但不至于打架误伤一类；损坏公物或同学东西嘛，无心之失倒有可能，可老师也不必如此紧张到要家长立刻去学校啊；至于作业更没可能吧，女儿的学习一直是我在辅导监督，她的作业向来是自己先做好，我再检查的。
这些都不可能，那又是什么呢？难道是意外么？
“意外？”这个词一跳入我的脑海，我就有一种就要窒息的感觉，仿佛要晕，我赶紧揉了揉胸囗，甩了甩头，然后安慰自已不会这样的。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学校弄清事实。我迅速拿着手机提了包，拿了钥匙，再一想，又在抽屉里抓了点现金，然后冲下楼去。
到了学校，我下车就往罗老师办公室冲。因为上次给女儿填写请假条来过，我轻车熟路直达办公室。
尚未进门，我已看到女儿的身影，她就对着门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她低着头，脑后的马尾未松开，前面右侧的头发却是乱乱的，像是打架被人抓过一样，她脸上分明有泪，是刚哭过的样子。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位与她一般大的小女孩，女孩的身后才是班主任罗表师。
“罗老师！”我赶忙招呼。
“哦，您来了！”罗老师一指两个小女孩，“事情是这样的。她们课后……”
我蹲下，牵着女儿的小手，听罗老师述说原委。
原来是两个小女孩意外相撞的事情。下课后，女儿在操场玩，可能正蹲在地上玩着什么，然后正准备起来时，另一个叫琪的女孩急急冲刺而来，没看到蹲地上的女儿，这样，一个正要起，一个冲刺而来，两人相撞，琪的膝盖骨正撞着女儿的头部。正要起身的女儿被撞中头部，一个趔趄，又摔了下去，膝盖直接触及水泥地面，裤袜也蹭破了一个洞。
“开始我们以为没多大事，顶多一点皮外伤。可是上课了，你女儿还一直在哭，而且不时用手拍脑袋。我问她，她说是头痛得厉害，晕晕的。因为是头部的事，我们不敢大意，才通知了双方家长过来，希望你们自己协商处理好这个问题。”
听说撞到头部，我忙查看女儿的头部，我问她撞到哪个部位，女儿用手指左边，我用手去拔开头发看，手刚触到头发女儿就大叫疼痛，我轻轻地拨开一看，一个鸡蛋大小的红肿包呢，怪不得女儿直叫疼呢。
“我刚给她抹了点药油，头发都揉乱了。”罗老师在一旁说。
“谢谢老师，我等会……”
正说着，琪的爸爸到了。罗老师又将事情的原委向他叙述了一遍，末了罗老师又加了一句：“因为是头部撞击，建议去医院看看，具体解决方案，你们可以商量着办。”
“那就去医院吧。”琪爸说。
于是，我拉着女儿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到了校门口，我去取车，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着她去看医生，我有点事，就不去了，看医生的钱我来付，票据你到时拿给罗老师吧。”
“也好。”看他诚恳的样子，我不加思索地答应了，“那我们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两人互相留了电话，我带着女儿直奔医院。
2
到了医院，我直接挂了儿童科的号。因为女儿尚小，我怕儿童用药有禁忌。
医生详细问了情况，然后问我女儿有没有呕吐症状，女儿说没有，只头痛厉害，也晕。
医生说，一般涉及头部问题，大家都比较重视，检查一下是确认有没有更大的隐患存在，头部检查一般有CT，还有核磁共振。看看选择哪一种？
核磁共振？不用这样吧。我一直不觉得女儿被小女孩膝盖撞了会是特别严重的事，就刚才我之所以那么爽快地答应琪爸自己一人带她来看医生，除了看他面善，还有这部分的原因在。再说核磁共振那么贵，我是不是有趁机刁难人的嫌疑啊？
“CT吧。”我说。
于是，医生给我开了CT的单。我拿了单去排队交费，排队中，我想了想，还是给老公挂了电话，大致告知了女儿被撞一事，重点询问女儿有没有必要做CT或是核磁共振。说实话，我还是怕对方家长以为我趁火打劫。
老公很快让他的医生朋友打来了电话，听我叙述经过后，医生朋友还是建议至少做个CT。
听从医生朋友的建议，我领着女儿去做了C丅。
下午三点，我取到了CT片，带着女儿让医生看了。医生说CT片显示没事，但家长应密切关注她有无呕吐症状，若有，立刻上医院。
从医院出来，我把女儿送回家休息，然后折回学校去拿女儿的书包。到校门口，我把看医生的票据拍了照，然后电话琪爸，我把简单情况给他说了一下，他让我加了微信，说把票据拍了照发给他，他会把钱款微信给我。我照着办了。
我进学校拿女儿的书包，罗老师又问及情况，我如实相告。听到说对方家长没同去医院，罗老师说：“以后类似的情况，最好双方家长一起去，这样不易产生钱款方面的纷争。我们做老师的，类似的事情见多了。有些家长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后面见钱款数额大了，又不肯付钱了。为此产生纠纷的为数不少。”
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想：我不会就恰好碰到这样的家长吧。
3
第二天，老公打电话问我女儿的状况，我才想到琪爸还没联系过我呢。我翻出微信，与琪爸的对话框没有任何新增消息，只有昨天我发过去的几张照片还静静地躺在那。
他怎么啦？他不会连我发过去的消息都没看吧？会不会是他工作很忙呢？——想到这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了琪爸日理万机的忙碌样子呢。
我估且提示一下他吧。我于是又拿出看医生的票据，重新拍了照发过去，并且附言两条：
昨天在外拍的照太模糊，怕你认不请，今儿重新拍过。
因为撞击的是头部，听从医生建议做了CT。她现在头部还略有些红肿，不敢触碰。不过，所幸无大碍。
晚上，我上简书前再次翻微信，琪爸仍旧沉默着，没回消息，更没打款。
我打电话给老公，自嘲可能遇到罗老师所说的那类家长了。老公说不急，等等看，说不定人有急事要忙呢。
我于是静下心来，慢慢地等。
4
第三天，琪爸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午休，我翻着微信的时候，心里渐浙有了情绪。
女儿被撞，两个小女孩本属无意，女儿受伤，我本来也未当作很严重的事来处理，甚至在医院自行选择价格相对低廉一点的CT检查，我无意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更不想趁机索要对方家长的巨额赔偿。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我至始至终没有一句责备刁难的话，反而处处替他着想，不愿意让他破费太大。而他，事情发生两天了，不去医院也罢了，可至始至终连个问候都没有，他难道不应该对我女儿有所关心，对我有所歉意么？要说忙，也不至于忙到不吃不睡不用手机吧？微信转款也就两分钟可以解决的问题，不至于忙到两分钟都抽不出，上个卫生间的间隙都能解决啊……
他说钱他来出，不会是骗我的吧？
一个人越想越气，心里很是懊悔自己遇事不长个心眼。
于是又去想双方的责任，两个小女孩相撞，按当时所处位置，女儿低，琪高，也应是女儿在琪的视线内，理应琪的责任，即便是退一步说，也应是双方各担责一半。那琪爸也应付我一半的钱款。
这样想着，心中由怨生怒的情绪渐渐平复了许多。对，他若有异议，便各担责一半。
他家是不是经济有困难，或者家里别的地方急需钱？我女儿做个CT，结果又没事，他是不是心中不快？再或者是开始以为只是开点外伤药而已，没想到却做CT，费用超出预计，他难以接受？他这样拖着，是在观望我的反应么？
……
唉，算了，他若不愿意出这钱，就自己出好了，反正也不多。
这样想着，我又把这事放一边了。反正，等他联系我再说吧。
可是——
下午，琪爸仍无消息。
晚上，琪爸还是沉默。
这一天，我的心里很乱，原本不是很在意这事的我，无数次地翻着微信，有点心神不宁，我很希望琪爸能来个信息，哪怕是他来跟我讨价还价，甚至直接赖账。
5
又一个黎明到来了。
我有点害怕去翻微信，可还是忍不住翻了。
琪爸那边仍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沉寂激怒了连日来隐忍的我，我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钱我要定了！它必须一分不少的要回来，琪爸若无异议便罢，若有异议，我必定要讨回我的误工费，甚至精神损失费……
打定主意，我像一个战士一样，勇敢地拨通了琪爸的电话。
“喂，您是？”他问。
“呵呵，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尽量压住内心要升腾而起的火气，可话一出口还是语带揶揄。
“哦，哦，哦，是你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那，我发给你的照片看了没？”我的语气明显缓和了。
“看了，看了，我昨晚看了。对不起，我这人老忘事儿，我现在马上转给你。”
他挂了电话，我还没反应过来，微信转款的通知就到了。
“我转款了，你点收款吧！”琪爸又挂了电话过来。
我收了钱。发了玫瑰花和“谢谢”过去。
事情终于有了一个了结，只是这个了结来得太突然，有点让人猝不及防。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渐渐回过神来，身体里连日来积滞起来的戾气也渐渐散开了去。
5
晚上，我又上简书，我把这几天处理女儿与同学相撞一事的前后经过写了下来。因为是亲身经历，我写得非常顺，中间基本没停顿，算是一气呵气。我很开心，看着一个一个的文字层叠，仿佛是我弹奏出来的乐章。
我想，我的开心愉悦半是写作顺畅，还有一半则来自于琪爸。开始时，琪爸迟迟没转款过来，我有过诸多的想法，揣测，以为真遇到了罗老师所说的那一类家长。我内心有过埋怨，有过懊恼，甚至也有过愤怒。然而，所有的不快都在最后那一瞬间戛然而止，呈现眼前的尽是美好。
然而，生活是一地鸡毛，许多人未必如我般幸运。设想一下，假如琪爸如某些家长一样，认为我给女儿做个C丅绝属多余，不愿支付检查费用，甚至说我趁机讹人，我还能有现在这样的心情来上简书写文吗？即便来写，也该是愤慨不平居多吧。
“我遇上好人了！”我对自己说。世界对我温柔以待，我该报之以微笑，报之以感恩。一个人的内心柔软了，才会遇见更多的善意与美好。
“谢谢你，让我遇到了好人！”写完文章后，我给琪爸发去了这样一条信息，我不知道繁忙的琪爸会不会注意到它，但我知道我的嘴角有笑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