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商周,礼义春秋;
巍巍秦汉,凯歌声赞。
看滚滚黄沙,谁逐大漠?
论古今成败,孰悯枭雄?
冷立于太康高台上,抬头是两晋血沁。
挣扎在永和火狱中,天边有唐宋艳丽。
醉卧宣和宫墙下,梦里女真似雷霆。
穿行岁末风暴里,一路草木尽哀音。
何事歌吟,泛舟后海,哪知清池落影,遍野胡羯(jié)。
跪坐穹宇之下,暮雨翻湿桐琴。
起舞鸡鸣之时,忘却孤星启明。
叹今吾,山河笔墨在;
何忍望,府右满长(cháng)荆。
惟留此不瘟(wēn)之剧,静观雁塔题名者出将入相。
惟留此无尽逆旅,漫随迁谪(zhé)远征人序幕终曲。
旅行之始,总希冀帝国常恒。
旅行之末,却唯有华夏永生。
大家好,我是主播明一,一周一度的千年漫步在这里与你相逢,邀你一同拂去岁月的尘埃,聆听古老时光的苍茫之风。
永平十八年,冬。
晴雪午后,凛凛西风。
破败的货殖仓空空如也,余粮仅足以维持一月。匈奴截断了车师的援助,关校尉被困柳中自身难保。天亦渐寒,我部将士独木难支……身为主将……
我……该何去何从?
难道,偌大的西域竟已无汉家立足之地?
难道,朝廷竟要置我等百余忠勇于不顾?
大漠苍风,平沙莽莽。警戒的号声呜然响起,汹涌而来的,是匈奴的人马。我猛然起身,向北望去,胡骑踏起的尘埃,如黑云压城般直逼而来。
若非为匈奴精锐,岂能在风沙方止之时,一日便逼进金蒲城?弩兵们上了矢,长年的征战使他们熟练而麻木。“一身报国有万死”,心胸荡然,惟此一念。思罢,我亦挽弓,向垛口迈去。
大漠风尘日色昏,狂风肆虐,沙暴如滔天巨浪般涌向城下。千步之遥。我不觉加重了双手握弓的力度。黄沙已无法遮蔽视野,匈奴人战刀挥舞,脸孔扭曲,竟似百鬼夜行。倏(shū)然间,鼻尖一凉,我不禁仰头望天,彤云密布,幽雷暗动,是雨,下雨了。
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飘扬。暴雨风沙混杂在一起,眼前骤然陷入昏暗。
“弃弩,上马!”我披上一身铁甲,只留下狼一般眼睛冷眼扫过面前的两百弩兵。
“我们要出战了。”沉着而洪亮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仿佛要耗尽胸腔中最后一口血气。
“我们看不见,匈奴人也一样,大汉的威名不能折在我们身上。如果我们葬身于此,没有人能把我们的尸骨带回家乡!”
铿锵掷地,一片死寂。没有一个士兵发出声响。
“归汉!!”
“归汉!!!”
呐喊声响彻天际,两百弩兵的声势似乎把风沙也压了下去。冷酷的战意、顽强的斗志,冲锋陷阵,义无反顾。城外是漫天宣泄的沙雨,眼前是胡骑冰冷的刀锋。惨淡天昏与地荒,西风残月冷沙场。飞马长枪入敌阵,饮血长缨啸苍天。
七月,吾于疏勒城已整整坚守七个月。大漠穷秋塞草腓(féi), 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数月来,将士们击退敌虏大小冲锋百余次,歼敌逾千人。浴血奋战,红旌遍地兜。敌军围城断水,将士便凿山引泉。弹尽粮绝之时,唯以煮皮甲革弩充饥。
此前一载,我随军出塞,领兵数千,屯戍于车师后部金蒲城,作为大汉一立足之点。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风卷羽帜,千骑起狼烟。当是时,汉置西域军镇有三,除我之外,即是都护陈睦驻府,及戊己校尉关宠所据柳中。
然戈壁雪岭,异族之地,局势诡(guǐ)谲(jué)莫测。戍守金蒲不及百日,匈奴左鹿蠡(lí)王竟引兵二万袭击车师,包围我部。我部士卒数历血战,方击退匈奴。东归之路已被断绝,金蒲亦不易久御,遂决向西南撤至疏勒固守。至七月,匈奴复来犯我,我率先登数千人直驱敌阵,胡骑散走,仅于城下拥绝涧水。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孤城背岭寒吹角,独戍临江夜泊船。我们便在这大漠孤城苦苦坚守,直到次年冬雪复落。
寂夜,城火幽暗,关山雪冷。山岳倾颓,陵阙巍巍。长久饥困使人昏昏欲睡,将士们相互枕藉城楼上。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马蹄声。萧萧风动残旗卷,,万马蹄如骤雨来。是匈奴来袭!
变故忽如其来,众军大惊。正当全军急备应战之时,远方一骑飞驰疾出,隔山涧大呼:“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
本欲全军戒备,誓死苦战,却恰是援军忽至,满座欢欣。
已经近灭的希望之火再度燃起,我深陷的眼眸不知何时流下了清泪。城门大开,两军拥抱相泣。原是帝遣王蒙攻交河,与范羌两千兵马接应我部。陛下终不负我!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待天明,全员东归!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征途归程,士卒多因饥饿而倒毙于黄沙之中。狂风席卷,沙尘蔓延,宛如恶魔吞噬着生命,不出一饷,枯朽的躯壳便消失在戈壁中,唯一摊干枯的血迹,鲜红的如同盔上的羽檩。纵历经数月围困,击退匈奴围堵,却终究难逃饥寒之迫。
马革裹尸英雄事,纵死终令汗竹香。尔等英绩,青史长明,汉书永载!
“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
——《后汉书•耿恭传》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几经坎坷,辗转归汉,归途之情景,史书如是记载:
“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
唯将碧血涂汉帜,但愿烈骨筑长城。后有诗叹曰:
伯宗何故立刀兵?戍马西疆未敢轻。
疏勒苍风袭大漠,金蒲暗雪卷长缨。
高楼扬水胡维乱,断弩投锅志更精。
此去玉门归旧部,忠魂不驻也留名!
今天的千年漫步就到这里,我是主播明一,代表编辑风居沧溟,感谢你的聆听。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