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太早,醒了。随手拿起床头柜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不知怎么的,思绪就飘回了小时候——几间破旧的土房子,院里的沙果树,家里的老黄猫,墙缝的麻雀洞,还有门前那条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丑巷。
小时候,家里能摆出来的,能经常吃到的水果,鲜有的紧。好像只有在农村的集市上才能看到一些:香蕉,苹果,大鸭梨,桔子,李子,桃子,比较常见些。后来,家里分了一块六分的自留地,父母亲直接把自留地变成了果园。虽说不大,倒也基本满足了童年对水果的所有幻想及向往。园里种了许多种果树:桃树,杏树,苹果梨,香蕉梨,苹果树,枣树,葡萄树。最美的是母亲不知道从哪买了一些草莓苗,也栽种到了果园。草莓属于那种会疯狂蔓延生长的植物,第一年的时候并不多,及至来年,竟蔓延了整块地的四分之一。那时候的果树,不施化肥,不打农药,虫子也很多,但是,到了成熟的季节,真的可以称得上满园飘香。尤其是草莓,不知道母亲赋予了草莓怎样的力量,那个年代的草莓,竟个个红润饱满,晶莹剔透,汁多香甜。一家人根本吃不完,母亲就采了草莓,装进一个竹筐里,拿到集市上去卖,不消片刻功夫,竟也能卖完。虽说现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草莓,却总觉得那味儿那欲望淡了许多,根本没有儿时的香甜可口。可能是那个年代物质太过匮乏,也可能是不施化肥不喷农药的结果,更可能是那草莓里倾注了母亲太多浓浓的爱吧,所以,直到现在,那种独一无二的味道,那种挥之不去的记忆,持久的深埋于心底,难以忘却。
院里的中央,原是有一颗沙果树的。每到春天四五月的时候,花香四溢,大片大片,大朵大朵的浅浅的粉红,挂满了整棵树,令破旧的土房瞬时蓬荜生辉。记忆中的这时候,闲不住的就是二哥和小妹了。父亲那时候做点小本生意,会批发一些玩具针管及针头(在现在看来应该属于危险品),拉到集市上去卖。而这种玩具,则让二哥和小妹欢呼雀跃且乐此不疲。沙果花盛开的时节,也是毛毛虫最多的时节。二哥和小妹在这个时候,通常会端一盆水上到房屋顶,用针管吸足了满满一管水,在盛开的花朵枝头寻找着毛毛虫。一旦看到毛毛虫,便会将针管里的水通过细细的针尖注进毛毛虫的身体里,直到毛毛虫的身体变胖,发胀,听到轻微的“砰”的一声,俩人便开怀大笑,乐不可支。呵呵,也算是为沙果树除害吧,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我是做不来这种事的,只是想想,都觉得残忍无比。毛毛虫怎么可能被完全捉尽呢?被消灭掉的仅仅是一小部分,剩下的许多许多,在未来的某个不经意的日子里,就变成了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在树间枝头飞来飞去,那景象,此刻想来,仍觉得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怎得几回见?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棵美了好多年,吃了好多年沙果的树,被连根拔起,再也难复当年之美了。这件事,在我童年的脑海中,耿耿于怀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总也吃不完的稻谷和小麦,粮食除了上交粮库外,其余的全部倒进了自家的简陋的“粮站子”。这对老鼠来说是莫大的吸引与美味。家家鼠患,家家灭鼠,成效却是不大。所以小时候基本上家家都会养猫儿。都以为老鼠会怕猫呢,其实,老鼠成精那会,都敢与猫平起平坐了,老鼠可以长的肥硕无比,见了猫儿,根本不会绕着墙根溜,猫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们那会见惯了大老鼠,也就见惯不怪,不惊了。但是,粮食遭了殃,父母很是心疼,一心想要灭了硕鼠。后来呢,不知道哪个聪明绝顶的人竟然发明了电猫,于是,父亲买回了队上甚至村里的第一个电猫。电猫买回来的当日,父亲跟二哥就忙乎了一下午,三间屋子布满了与电猫串联的铁丝,只等招摇过市的老鼠往枪口上撞。为此,一家老小到了晚上,趴在中屋的大炕上,熄了灯,屏声凝气,专等老鼠落网。现在想来,那一晚真够惊心动魄的——足足电死了三只大老鼠,一家人兴奋的竟然没有了困意。只是可惜到了后来,老鼠也变得奸滑了,那只电猫也变成了一件唬人的摆设了。
小时候的冬天,是农村人最为惬意最为舒服的日子。大人闲来无事,串个门子,打个扑克,搓个麻将什么的。小孩呢,就逗逗猫儿,玩玩狗儿,藏个闷闷的,跳个皮筋啥的,居然也很尽兴。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哥捕雀儿。拿一个筛子,绑一根绳子,支一根小棍儿,再洒一些秕谷,然后躲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那贪吃的雀儿上钩。一旦有雀儿钻进筛子下,二哥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下绳子,通常都会有满满的收获,少则一两只,多则五六只。当然,这些雀儿最终都成了家里那只老黄猫的口中美餐。二哥享受的只不过是整个捕雀儿的过程——事先的精心准备,事中的耐心等待,雀儿入瓮的刹那欣喜若狂,以及自己布局成功的那种满足感,成就感。多么美好啊!
那时候的童年,物质虽匮乏,精神却是富足的。以至于,童年过去了几十年,仍然存在于记忆深处,熠熠生辉。
想念我的童年,无忧,快乐,充实,丰富,多彩的却又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