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前,通过只打开屏幕灯来聚焦于自我,像独幕剧演员站在舞台中央的一束聚光灯下,听来自四面八方沉默的喝彩。我的脑子是一片深海,里面装满了刚摘下的草莓,冰凉的牛奶,和长颈鹿忧郁的神态。
我重得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发霉的齿轮里幻想自己是坦克松弛的履带。我又轻,轻得像泄了的气球,只能徘徊在地上等待干瘪,却再也,再也飞不起来。我看见,在现实的CT平扫下,我的组织里充满了尘埃。在生殖科,我又患了精神上的阳痿,医生告诉我,我的思想数量繁多,质量低下,无法繁育出健康的下一代。我被建议停止思考,于是我试图强健骨骼。
我想参加为期三天两夜的长跑,在路上我会丢失脂肪,丢掉善良,我会忽略虫鸣和花香,我的眼睛只有目视前方。在穿越终点线之前,我都不会放声大笑,我会在心率恢复时饮下一整瓶水,它会冲刷我无知的疲惫。我作为荣获最后一名的选手,被邀请上台,我宣读了我的获奖感言,它的内容是:我不喜欢这场比赛。
我明白过来,这不是独幕剧的彩排,聚光灯变成头顶的烈日,向我枯燥的声带里注射毒剂,让一张张沉默的脸笑起来。我的发言赢得了喝彩。许多年以后,我又回到那张书桌前,拍了拍长颈鹿眼神里的尘埃,举起酒杯,喝冰凉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