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滴打在窗上又溅开来,顺着窗形成了一道水幕。外边白茫茫一片,狂风呼啸着似要扫除一切不洁之物。
放学铃声响起,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们。男孩看了一眼校门口,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回家。 他已经习惯这样了。
他熟练地打开门,将雨伞放到伞架上,换好拖鞋,书包放到墙壁上的挂钩上,再去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餐。这时候,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他便知道是那个男人回来了。男孩看了一眼旁边的日历,心中有了数。
饭桌上,他和男人默默地吃着饭菜。
动筷子的声音、嚼着饭菜的咀嚼声一直在屋里回荡,屋外还是淅沥沥的下雨声。
不久,男人开口了:
“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男人想找些可以聊的话题,他仔细在脑海中寻找着他和眼前这个男孩共同的记忆,一起烧烤、一起逛游乐园、一起放风筝、一起玩骑马游戏等等。
然而,男人发现,男孩在他记忆中占据的部分少得可怜,正如他在男孩的记忆中占据的部分同样少得可怜。
过了一会,男人才开口:“你每天都有给老娘上香吗?”
男孩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动作停止了。
原本以为时间可以抹平伤口,可过了那么久才知道,伤口是伴随着记忆而生的,记忆不抹掉,伤口就永远存在。
那幕场景依旧在他脑海中回放着:老娘为了救他被毒贩捅了几刀倒在血泊中,警察乘机上前拼命按住毒贩抢着夺下他手中的刀扔到一边。男孩捡起了身旁的刀朝毒贩走过去:他要杀了毒贩为老娘报仇,结果被这个男人拦住了。男孩哭喊着要为老娘报仇,但是男人死死抱住他不放手。用男人的说法来说,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只有法律才能审判他。最后男孩眼睁睁地看着毒贩被押上警车,老娘被救护车运去了医院。虽然毒贩被枪决了,但是老娘却走了。
从那时起,男孩彻底恨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男孩心中生起一股闷气,冷冷地回答:“每天都有,我不像你那么冷血。”
男人自知心里对不住男孩,也不好当面训斥他,只好说了句:“那就好。”
餐桌又陷入了沉默。
饭后,男人上了柱香,一直看着神台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婚纱的短发女人,笑得很开心。旁边多了一个相框,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男孩默默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房间又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男人离开了家,是在凌晨五点四十离开的。男孩记得很清楚,虽然每次离开他都是蹑手蹑脚的,但还是会发出声音。男孩心里默默数着脚步声,等到关门声响起,男孩确定他真的走了。
天上下着暴雨,小摊贩都躲起来了,年轻的男女找不到地方去挥霍他们的青春和活力,只好躲在家中看电影。
这个晚上,街道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男孩平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个男人的一切。他突然想起来了,原来这个男人拼命拦住他的时候眼里是噙着泪的。
男人曾经说过,如果他和老娘走了,男孩就是他和老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所以他得活下去。
男孩看向旁边的桌子,上边摆着警服和警帽。他记得男人曾经穿着这身警服的样子,很阳光很帅气。
“老爹,已经过去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