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经典作品合集》之近代欧洲文学史 周作人著
三十八世纪
十五法国
715十八世纪为理智主义最盛之时代。
716哲学则缘理智为重，乃不与之转移，自Bacon创经验说，Descartes立唯理论以来，且益复发达，影响渐及于文学。
717欧洲十八世纪之文学，以英法为极盛。二者之中，又以法之影响为最大。百年之内，由专制为共和，由罗马旧教为信仰自由，由尚古主义为传奇主义，凡此急转，皆大有影响于世界。
718Diderot不为动，朝夕撰集，终得成，前后已三十年矣。其书本类书，又多草创，故未能尽美，唯传播思想，则为力适伟，启蒙运动之成功，实在于此。
719Rousseau中年所作论文，于当时虚伪浮华之俗，抨击甚力，主复归自然之说。
720此Rousseau之民生思想，影响于后世人心极大。Robespierre亦私淑Rousseau之一人，至革命时而实行其说焉。
721La Nouvelle Héloïse者，以小说而言家庭之改良。
722自Froebel以后，儿童教育，大见变革，实Émile为之创也。
723《忏悔录》凡十二卷，为Rousseau自传。故言近世文学，于传奇主义之兴，不得不推Rousseau为首出也。
724十七世纪以来，法国文体，归于雅正，小说亦渐改观。
十六意大利西班牙
725意大利十八世纪情状，较前世纪特见进步。
726中叶而后，独立之诗人亦渐出。Giuseppe Parini作讽刺诗Giorno，分朝午夕夜四篇，述贵介子弟一日中行事，以刺游惰，刻画世情，颇称工妙。Giovanni Meli以Sicily方言为诗，多述自然之美，又善写故乡人情风俗。
727意大利戏曲，自Machiavelli以后，已渐发达，至十八世纪而极盛。古曲之剧，出于宗教，与欧洲各国同。
728歌剧者，正称Melodramma，盖合景色音乐歌咏三事而成。草创于Apostolo Zeno，至Pietro Metastasio而大成。
729西班牙文学，此时亦颇受法国影响。
十七英国
730英国十八世纪上半期文学，大体为门户文学。Tory与Whig二派争长，各以文字相嘲骂，艺文之事，在位者假为政争之具，在下者则依以谋食。
731文学目的，既在党争，故讥刺之诗极盛。抒写世相，揣摩人情，亦至深切。虽所言限于都市，研究人生亦肤浅无真谛，而体状社会，类极微妙，为未曾有。
732十八世纪，乃文盛于诗。小说勃兴，影响及于世界。诗则Pope而后，此派渐衰，终趋于变也。
733十八世纪以前小说，大抵皆Romance而非Novel。至Robinson Crusoe而近代小说始成立。
734Memoirs of a Cavalier则为最初之历史小说，实开Scott之先路者也。
735Jonathan Swift作Gulliver's Travels，与Robinson齐誉。
736Defoe与Swift小说，多言涉险，故事迹虽非神怪，亦殊奇于寻常。至以家常琐事为小说者，乃始于Samuel Richardson。
737一七六五年，Thomas Percy编刊《古诗残珍》（Reliques of Ancient Poetry），民谣始见著录。
738其“To the Muses”一诗，乃叹情思之衰微，冀复返于古昔自由之时代。故其诗上承文艺复兴，而下启传奇主义。
十八德国
739十八世纪德国文学，发达至速，且称极盛，可与英法比美。前世纪中，前后Silesia派，模拟意法，益流于滥。千七百三十年顷Gottsched起而振之。著《批判诗法》
740Sturm und Drang之运动，始于Herder，而先之以Winckelmann与Lessing。
十九俄国
741俄国在十八世纪前，舍民谣（Bylina）外，几无所谓文学。
742十八世纪上半有Lomonosov，由政府派遣学于德国，乃仿Gottsched派为诗。Sumarokov则多作戏曲，称俄国之Racine。加德林二世初受法国思想感化，提倡学艺甚力，自作喜剧数种，并编月刊以论艺文。
二十总说
743虽历年五百，分国五六，然有共通之现象，一以贯之，即以古典为依归是也。
744迨至末流，情思衰歇，十七世纪时，遂有理智主义者起，以救其敝。虽亦取法古代文学，而所重在形式，此十七八世纪之趋势，与文艺复兴期之所以异，本源出于一，而流别乃实相抗矣。
745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而重在情思，故可谓之第一理想主义时代。十七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理想主义之复兴（Revival of Romanticism），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重在客观，以科学之法治艺文，尚理性而黜情思，是亦可谓之古典主义之复兴也。
第四节传奇主义时代
二一绪论
746传奇主义者，精神颇似文艺复兴，所向慕者为中古文化，而自具清新之气，于世界文学，新辟径涂，其力实至伟也。
747十九世纪上半，盖为传奇主义盛极之时，欧土各国，悉有表见，以上所举，其最著者也。精神所在，略有数端。一曰主观。二曰民主精神。三曰惊异之复生
二二法国
748Chateaubriand则反抗哲人之唯理主义，发扬个人情思，提倡中古文化，实为传奇派之首出也。
749十八世纪哲人，斥宗教为迷信，能为文化之障。文学美术、则求感兴于古代，以希腊罗马为依归。
750一八二二年Hugo与Vigny诗集出，理想派始大盛。
751一八五二年诗集《珐琅与雕玉》（Émaux et Camees）出，Gautier纯艺术之主义，于是益著。
752Hugo《东方诗集》（Orientales）中，已见端倪，Gautier乃扩而充之。后此作者，奉之为渠帅，立高蹈诗派，殆可谓之传奇与写实二者之中介也。
二三法国
753国传奇派小说中，抒情派最先起，历史小说继之。前者本于主观，写个人之情思，如René等是。
754此时别有二派小说，与前者稍异。一曰George Sand之理想派。一曰Balzac之写实派。理想派近于抒情，唯其描写田家与自然之美，虽本理想，亦不废观察。写实派则去古时史迹，转述现时之社会，虽叙世相，而仍杂以想象，故又与后之写实主义不同。
755传奇派之写实小说，Balzac称最大，而实发端于Stendhal。
756此统系研究之法，实为后世写实派所本，第在Balzac时，犹未能致于完善。
二四英国
757英国传奇派文学，始自Cowper等三诗人，至一七九八年Wordsworth等之《抒情诗集》出后，势乃大盛，其精神所在，并为爱自然，怜生物，重自由，后先盖无异。慕古之风播宣于Percy Ballads及Ossian者，则后有Coleridge之诗，Scott之历史小说为代表。
758Wordsworth为自然与人生之诗人。
759在英国文学中，足为革命精神代表者，实唯Byron与Shelley二人。
760传奇派思想，最有影响于后世者，为推重个性，摧毁旧章一事，Byron殆其代表。
761人人平等，无阶级，无部落，无民族，无畏惧崇拜，各为其君，此即Shelley之理想世界也。
762Scott著作，虽诗文不同，然为“传奇”（Romance）则一，仰慕中古之风，亦悉寄焉。
763Scott撰著，皆传奇之Romance，在Austen则为写实之Novel。
764法国传奇派之写实小说，后遂进于自然主义，发达甚盛，英国则竟中绝。至维多利亚时代，仅Thackeray，可相仿佛而已。
二五德国
765德国传奇派文学，始于Goethe，已复中变，Weimar之地，反为古典文学中枢，于是反动以兴，有Jena传奇派之运动。
766第一次传奇派运动，至千八百四年而衰歇，乃有第二次运动，起于Heidelberg，以Ludwig Achim von Arnim与Clemens Brentano为渠率。
767千八百八年Arnim等移居柏林，复兴第三次运动，世称柏林传奇派。
768传奇派诗人，以宣传东方趣味著者，有Friedrich Rückert
769August von Platen继之，唯Arnim一派之民谣，尤为盛行，诗人辈出。
770Heine思想虽属传奇派，唯信人生进步，能至圆满，颇似十八世纪哲人，故进取之气颇盛。其悲哀之思，亦非本于悲观，半由诗风感染，与神经之疾使然。
771十九纪前半，悲观思想，充塞欧洲。革命不成，政治复古。神圣同盟以后，政教反动，复古而又加厉，人心趋于绝望。Schopenhauer派厌世哲学，遂风靡一世，而在危亡抑塞之国为尤甚。
772Lenau实其代表，与意大利之Leopardi，并称十九世纪厌世诗人也。
773厌世思想，及于戏曲，于是有运命剧（Schicksalsdrama）者出。Zacharias Werner作《二月廿四》（Der vierundzwanzigste Februar），其创始者也，凡祸患相寻，报应有定，不可幸逃之义，早见于希腊悲剧中，至是特重陈之。
774德国传奇派小说作者，首有Friedrich de la Motte Fouqué
二六德国
775德国传奇派历三十年而衰，有少年日耳曼派代之兴起。
776少年日耳曼派本以改革政俗为主，重在致用，文字特其宣传之具，故趋势与传奇主义相背，不贵主观，以益世利人为艺文识志，颇有影响于后世。所禁五人中，Wienbarg与Mundt非纯粹文人。
777少年日耳曼派之盛，不及二十年，而影响至大。
778唯小说特兴盛，大要可分两派，皆起源于少年日耳曼派，一即倾向小说，言社会情状与诸问题，出于Gutzkow。一为乡村小说，Karl Leberecht Immermann著Der Oberhof，实其萌牙也。
779传奇主义本含有平民思想，故仿作民谣之风甚盛，及少年日耳曼派兴，此趋向愈益显著，复转入小说，以描写乡民生活为事。
二七意大利西班牙
780意大利传奇派文学之兴，多受德国影响。
781传奇派诗求感兴于本心，或求之自然与民间俗信，其目的则在表见现时之感情思想，故为生人之诗，与古典派死者之诗殊异。
782Manzoni后，传奇派文学发达极盛，多为小说，虽仿效Scott派，别无特色，而在意大利则感化甚大。当时作者，本非以文艺为业，类皆爱国之士，有志未逮，故藉文字以宣传意旨，Guerrazzi所谓不能战斗乃作小说是也。
783西班牙与法国接境，故文学亦甚蒙法之影响。Angel de Saavedra本贵族，以国事出亡，居英法，受Byron与Chateaubriand之化，始立传奇派。
二八俄国
784俄国十九世纪文学，始于Puschkin，而Zhukovskij为之先驱。
785及Gogolj继起，而俄国小说愈益发达，然探求本始，固当推Lermontov为首出也。
二九波阑
786波阑文学盛于十九世纪，其先多被法国之化，未能自有表见。及传奇主义兴，趋向始变，师法英德，而Byron之力特大，盖传奇派思想，本从反抗之精神出。个性主义与平民倾向，即可推及于邦国民族，转为爱国之思，故危亡之国，大抵受其影响，文学与政治，并见发展。波阑千八百三十年革命不成，Mickiewicz等复仇诗人，即出于此时，欲以文字振起国人，寄精诚于至文，感化之力甚深且广，为前此未有。Jan de Holewinski称之为波阑文学之黄金时代
787Mickiewicz前，有Ukraine派诗人，绍述Kazimierz Brod-zinski之说，立传奇派基本。
788Mickiewicz与Slowacki二人，皆以救国为职志，及独立不成，乃由绝望而言报复，世谓之复仇诗人。
789Zygmunt Krasinski与Mickiewicz等齐名，称波阑三预言者，唯思想则与前二者迥异。
790Jozef Ignacy Kraszewski人称波阑之Scott，散文著作都六百卷，尤以历史小说著名。
三十丹麦
791北欧文学，自Edda发见而后，阅时五百余年，传说（Saga）以外，无名世之作。至Ludvig Holberg出，立丹麦近代文学之始基。
792Ludvig Adolph Bodtcher与Grundtvig同称丹麦四诗人之一，而思想行事迥异。
793Brandes尝论之，谓其叙鹅鸭相语，使鹅鸭信能言谈，殆必如是也。盖Andersen天禀特异，以小儿之目审观万物，而记以诗人之笔，故美妙自然，可称神品。今古文人，俱不能及，唯La Fontaine之《寓言诗》差近之。
三一瑞典
794瑞典文学自宗教改革以后，渐见兴起，至传奇时代而大盛。有Per Atterbom与Lars Hammarskjold等，创立杂志曰“启明星”，提倡新派文学，以德国为师法，世因称此派曰Phosphoristes。同时有峨斯会起于Uppsala，欲联合同种为一族，刊杂志Iduna以宣传之。Erik Gustaf Geijer为之主，诗歌而外，作《瑞典纪言》，表扬古代光荣，盖亦受德国爱国思想之影响者也。
三二诺威
795诺威之有文学，始于一八一四年。其先与丹麦合国，如Holberg辈虽系出诺威，后世皆以丹麦诗人称之。及五月十七日宣言独立，文学同时兴起。所谓五月十七日诗派（Syttendemai Poesi），盛极一时，多爱国之音，而失之稚弱，不足传世。至Wergeland出，始渐臻美善。
796政治诗歌渐衰，国民文学，于是继起。Andreas Munch介其间，两无所属。所作诗歌小说，亦平凡鲜可称道。唯离政事而言人情，足为过渡时期代表耳
797诺威国民文学，至Bjornson之农民小说而达其极。Asbjornsen辑民间传说，实开其先，盖爱国思想，渐益深广，文人率离去政事，转言国民生活，于是辑录民谣故事者遂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