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在樊登读书里哪一篇文章中听到过一个隐喻,很多家庭里都隐藏着“恐龙”。譬如一个家庭里有一个酒鬼父亲,所有的成员却都不能提酒这个字。一个偏颇的认知,或者一件畸形的事情,在一个家庭里明明存在,家庭成员却不能提,或者提到就被视为异己,受到惩罚。
这次回家过年,第一天我就发现了家里的“恐龙”,也看见了“恐龙”的真面目。
昨晚老爹要求全家人必须用药皂洗鼻子,叫老娘去泡药皂液。估计老妈有些忙或者有些情绪,消极怠工,等孩子们快睡了才去泡药皂。老爹开始不断训斥老妈,在训斥声中孩子们都悄悄的钻进了被窝装睡。看着老妈翻着白眼端出的药皂液,老爹更加气愤,指责皂液还没有化好,孩子都睡了!我赶忙迎上去说:“来了,来了,我洗。”
老爹把一支勺子塞进我手中:“去!拿勺子,挖一勺然后拿鼻子上去吸!”我怔住:“勺子是吃饭的吧?”老爹发火:“咋了!洗个鼻子咋了?!洗洗不就干净了?!”我笑:“这样明天吃饭我心里会有阴影,我就用手捧着吸吧。”老爹气极,将勺子吧唧扔到桌上:“你们就都不听我的吧!”
在卫生间里,老娘过来抛给我一个心照不宣相互安慰的眼神。我笑着说:“没啥呀,看到老爹行为背后的故事,就理解他了……”老娘使劲给我挤眼睛:“你小点声,他还以为你在说他呢!”
等老爹气哼哼地走进卫生间,我凑上前说:“老爹,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有这样的场景啊?爷爷奶奶他们强迫你什么,或者是你后妈?”
老爹打断我:“切!胡扯个屁!你不说你哪来的臭毛病!勺子洗个鼻子咋了?!”我憨皮赖脸地凑上去:“我就是拒绝用吃饭的勺子洗鼻子,我没有毛病。爸,我觉得你小时候好苦啊,是不是一过节就挨骂,有好多化不开的情绪?所以一过节就要爆发?”
老爹气哼哼地说:“放屁!你这个娃娃咋就爱胡扯!”话还是狠话,但狠劲一下不见了。我的心猛地动了一下,慈悲心差点让我掉下眼泪。
可是还容不得我多情,老爹又骂上了老娘,我走到沙发前看见儿子跟小外甥女偷偷在被窝里憋着噗嗤噗嗤笑,我一边冲两娃坏笑着眨眼睛,一边大喊:“老爹,你别发火了,我揭发这有两个小东西装睡!我帮你赶他们起来洗鼻子!”
小家伙们叽叽嘎嘎地滚成一团,在姥爷的淫威下尖叫着洗了鼻子。老爹满足地继续教训我,我嘻皮笑脸地大喊:“你不许训我,我可是功臣!”老爹气吭吭地转去厨房,虽然从厨房里时不时发出一声重叹,但并没有影响房间其他人的心情,他自己也没有进一步发作。我家的老传统,一场节日灾难序曲终于以轻喜剧的节奏落幕。
今天白天老爹让大家喝他自制的酸奶,孩子们因为早已深知姥爷牌酸奶会出现各种出奇不意的滋味,所以纷纷摇头表示他们不喝。老爹气急:“瞧瞧一个个德性!好像给他们下毒一样!行行行,不喝以后就再不给他们做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最终孩子们还是愁眉苦脸的抱起了碗,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我端起碗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不酸也不甜,即不像牛奶,也不像酸奶。我对孩子们说:“看看,姥爷精心在里面放了花生碎,咱们喝的不是酸奶,是爱!”孩子们互相挤着眼睛大喊:“哇,喝的都是爱!太好喝啦!”
晚上,老爹说你们谁喝牛奶?!我一下蹦到他眼前叫:“我!”他给我倒了一碗,我一口喝下又讨第二碗。说实在的,新疆的牛奶就是好喝啊!
可是一抬眼我看见老爹的手指伸进了牛奶里。我大叫:“爸!你在干什么!”他说:“我看见里面有个脏东西。”那能比你的手放进去更脏吗?我把这句话憋在心中。忍着不适我喝了一口碗里的牛奶。可是下一秒我就呆住了,他把整只手伸进了奶锅里开始抠锅沿。我叫:“你干嘛!牛奶还在里面呢!”老爹得逞地笑道:“那咋了?我的手干干净净的,你们咋就不能喝了?你们要喝就喝,不喝拉倒。”
那边先生和儿子不明就里,正说他们要喝牛奶。老爹得意地说:“那就来吧!”先生过去一看:“啊?算了算了,我不喝了。”儿子一看也尖叫着跳到一边。儿子到我跟前对我说:“妈妈,你看,这是一老一代人和你们的不同。但我和你们之间也有这样的不同,有时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和姥爷现在给你的感觉一样。”我哭笑不得看着儿子。
儿子最爱喝牛奶,更别提是他小时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说:“姥爷,就当我没看到,来一碗!”这下可把老爹得意坏了:“就是嘛,我的手脏吗?洗米的时候不是用手洗的?和面的时候不是用手和的?你们还都不吃了?就是矫情!”我说:“老爹,你说的不对。淘完米和完面都是要上火蒸煮的,没人会吃生的。还有我终于知道你做的酸奶味为什么味都不对了,原来就是这样做出来的,菌群都坏了,也是你手脏的证据。”或许是继承了喝他洗手水的事实,他好心情的没有再追击我的话……
过去在我们家里,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被明说。总是他以歪理胁迫,我们气哼哼的别扭着,暗自抵抗着,搞得大家别扭万分,他还愤怒至极,常常在大过节的时候长吁短叹,破口大骂,又甚至甩门而去。
而这回我没有像往年一样,明明抱怨他们的生活习惯,却不敢明说,怕惹怒老爹,带着怨气的小心翼翼躲着老爹。这次我没有视而不见这只“恐龙”,而是直面它,说破它。最后发现这只“恐龙”真的只是纸恐龙,是一份染污了的爱。擦干净,它还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