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年是一个从来不曾想过的计时单位,年轻人的日子是以天、以时、以分、以秒,来计量的,盼望下课的时候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好朋友闹矛盾的时候,上一分钟还憎恨怨怼,下一分钟就又如糖似蜜。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好似茫茫的海平面,永远也望不到边,也好似旷野里绵延的火车道,尽头在遥不可知的远方。所以,年轻人只活在当下,从来不去想一年后如何?抑或五年十年后如何?大概要想也是无可想的。
中年人则不一样,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想想真是如此,20岁的少女时光仿佛还在昨天,转眼却已是中年,十年回眸,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岁月改变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陈奕迅有一首歌:“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苏轼悼亡词里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在无涯的时光里或许微不足道,对一个人来说,却足够沉重,想想看,即便百岁老人,也不过能在这个世间走过十个十年而已。
十年前,你是妙龄少女,对生活有无限浪漫而美好的憧憬,你以为未来是锦绣,有无限风光等着你用甜蜜去织就;十年后,你成了寡淡少言的妇人,木讷的在厨房的灯下做着晚餐。
十年前,你是单纯稚嫩的青年,对婚姻有执着的信仰,嘲弄着那个带着别的女人吃饭的上司,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出轨;十年后,你却成了当初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十年前,所有人都嘲笑你的土气和丑陋,你在这个城市左奔右突,没有人相信你,你也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处;十年后,你在城市中心拥有了诺大的写字楼,成了呼风唤雨的人物。
十年前,你勤勉工作,拼命加班,你在意每一个人的评价和看法,你努力活成所有人想要的模样。十年后,你看淡所有,只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对中年人来说,十年,真的是一个值得好好感喟的字眼,也是一段应该好好缅怀的岁月。当初的爱人还在你的身边吗?过去的朋友还常常相见吗?最初的梦想还在坚持吗?年轻的容颜还在吗?
你看,时间有一双最奇妙的手,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情,念着念着就淡了。历经十年仍然在你身边的,便是岁月淘洗出来的真金吧。
年轻人总以为当下便是永远,以为拥有了,便是一辈子。其实谁能逃得过岁月呢,难怪《倾城之恋》里范柳原会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自己支配,可我们偏要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都做的了主似的,其实哪里做的了主呢!”以前读这段的时候,常为白流苏愤愤不平,觉得范柳原的托词太无耻,如今再看,却只觉字字惊心!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原来,人生确实有太多的不得已,而最大的不得已,莫过于逃不过时间,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珍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