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即福

今年的春天,总是暖和不起来。

素来,春脖子短,它既可以像酷暑一样炎热,也可以像寒冬一样冷冽,冷一阵热一阵,还来不及珍惜不冷不热的好日子,不觉间夏已到来。

只是今年,冷冷热热,乍暖还寒,二八月里,乱了穿衣,一时间风柔日薄,夹衫乍著心情好;换来更久的则是淫雨霏霏,又得呼上大棉袄。于是,赶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流感热潮里,浑身天旋地转不自在起来。

先是程宝,兴兴头回了趟老家,院子里戳猫逗狗撵鸡玩的临走还意犹未尽,大汗既出,小风一吹,发烧流鼻涕自然不在话下。接着是虎子,本来新剪春韭,鲜菜上盘,岂知不料,喉咙上火,咳声连连,一场感冒,蓄势待发。这两位的势头刚刚按下,我和婆婆紧挨着替补,一个抽纸撕了一张又一张,一个热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一个头昏沉,一个脑胀痛,虽不严重,也认认真真感冒发烧,我是二胎准妈,禁忌针药,猛饮姜水,别无他法。

此时,清明将近,虽已过了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的春分时节,然而北方此地,春风难渡,不知磨叽几多时,顺河边杏花才琵琶遮面懒懒开放,无奈只是,近来小恙,连时令花朵也懒待留恋,想起几年前写的酸词:病来恹,把杏花辜负。为赋新词强推病,矫情得近乎无耻。花草树木本无情,任尔辜负与记挂!花儿开的是人的欣喜,叶儿飘的也是人的落寞。感冒倒是真的,疾病确实假的。

小病小痛,虽不严重,然而唧唧歪歪,拖拖拉拉,尤其像我,腹有二宝,脂粉不用,良药摒弃,何以谈美?虽有西子捧心风情万种,然而我们丑陋的大多数不过是效颦的邻女东施;黛玉行动如弱柳扶风,自然风流婉转,而我等凡夫俗子一小波惊天动地的喷嚏都难以招架,何以谈美?就连北方佳人――

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不幸患病,武帝前来探视,她蒙头转向背君王,武帝离去,从此,再没来过。清醒如李夫人,知道君王所爱的不过是自己美好的容颜,健康的肉体,当这些统统不再,君恩也难再。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蹙眉再美,终究病态,不可推崇,倒是李夫人,早早体会了一把人世的苍凉。

鲁迅先生在自己的小病痛里忽然变得可爱:生一点病,的确是一种福气。他提到世人很别致的两个愿望:一是愿世上的人都死去,只留下自己和喜欢的那个姑娘,还有一个卖大饼的;二是,吐两口血,两个侍儿扶着到阶前看秋海棠。小病有钱,吐血又不是两碗而是两口,可见还不算严重,左右簇拥着还顾得上伤春悲秋,是不是小病的雅趣至极呢?然而我钟情第一个,有喜欢的姑娘,可以一起看雪看月亮谈诗谈人生哲学;有大饼吃,自然饿不着!一朋友说,她可以留下她和她的老公,因为她的老公做的大饼很好吃……

发了很多阵的呆,心头有很多的想不开,吃饭无胃口,踏春没精神,拖拖拉拉码了数百文字,写写停停,添添去去,不觉神清也气爽,一场感冒,已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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