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是不敢去相信。
发生在我身上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就是每一个看过我写的东西的朋友都从来不相信这是我能写出来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第一反应,当我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一个朋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恐,我问,为什么,她说,如果你身边的人还不敢相信你有另外一面,那你做人做的岂不是很失败?
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
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特点,一直不觉得人能极好或是极坏,所有的表现也不过是表象,一个人能表现出来的面实在是太多太多,只是你不敢去相信。
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她嘀咕着这段时间过得真快,其实她的年纪与我相仿,只不过她早早的融入社会而已。
“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我手里拿着她拍的作品翻看,里面很多照片都很精美,至少在我这个行外人看来已经十分专业了。
“有啊,找个富二代,又高又帅那种,生两个小娃娃,和电视上那种小可爱一个样儿,我就啥也不干,天天煲剧吃零食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在她那台古董电脑面前修着图,玩笑的意味完美的盖过了这种小女生期望的事实。
“这个梦想不错,可是你要多努力努力啊。”
“哈哈哈,老娘可是要嫁入豪门的人。”
她大笑着,但是眼睛却从没有离开她的那台古董电脑。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那是一家很有意思的店,他家只在晚上开放,没有电灯,只有蜡烛,进来的人不允许带着手机,每桌限时两小时。她点了餐,将手机放在密封袋里交给服务员。
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因为这里有种让她放松的气氛,什么都不用去想,就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问:“合同到期了,有没有打算再找另外一家店铺继续开?”
“哪说得那么容易,今天我们不聊这个,聊点别的好吗。”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去开启另一个话题。
“大学生活怎么样?”
她突然问道,一时间我脑子里闪过太多,反而捕捉不到什么东西。
“挺好的啊,挺充实的。”
“我一直向往的大学生活就是每天泡在图书馆里,看自己想看的书,然后某一天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生。”
“哈哈,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是啊,每次都被现实打脸,连大学都没上过,还泡什么图书馆,找什么男朋友。”
“只是你不想。”
她沉默了一阵子,没说话,嘴里叼着吸管,一口一口的吸着面前的汽水,每吸一口,就好像身体轻松了一点。
“我不想?不,是我不能,家里人走的早,我一个女孩子我要撑起我自己你知道有多难吗?所有生活的重担都在一个人身上你和我提什么不想?那样的生活谁不想,可是我做的到吗?”
她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可能这样的话她都问了自己很多遍了,这个答案已经烂熟于心,甚至刻骨。
“你多大了?”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了,整个人愣了一下。
“二……二十啊,怎么了?”
“我承认你的生活负担比别人重了太多太多,可是同样的二十岁其他人都在干什么,你所梦想的一切你都可以做到,只是你不敢去相信,你不在该干什么的年岁里干什么等到以后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你小时候喜欢的娃娃现在打死也不会再去看一眼,以前觉得捅破了天的问题现在也不过如此,你在二十岁的日子里把自己活得像个四十岁的人,这不怨谁。”
点的菜端了上来,在昏黄色的灯光下面前的菜品让人越发的垂涎,可是谁都没有动筷子,这上菜的过程就像是她内心的博弈吧。
“你在最该放肆的年岁选择了克制,那你要到什么时候再把这份放肆补回来?”
她低着头,右手拿起筷子,用力的戳着饭,像是纠结又像是发泄。
“你说的对,我是不敢相信,每次我一想到那样的生活我都觉得我可能会焕然一新,但是每次都是现实把我打得体无完肤,我认定了我注定不会有那样的人生,就连看电视剧都不敢去想象主角是自己,我疯狂的告诉自己,我是一个被现实负累的人,永远不可能脱轨。”
她说话很快,但是很清楚。
“我有些心疼你,你自己都对自己太残忍了。”
“或许吧。”
“不说这些,我们就先享受这顿饭吧。”
这里的两个小时过的太快,就像是安静的呆在了一个平行世界一样,出门的时候,她嘴里还叼着吸管,动作老练。
“你抽烟?”
“偶尔。”
“对身体不好。”
“废话,要是能戒得掉我早戒了。”
“是你不愿意吧。”
“你说话这么直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相反。”
“和你这种人聊天让我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哈哈哈。”
有时候我总在想,人给自己太多自信会不会变的病态的自负,那人给自己太少的自信又会变成病态的自卑吗?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最青春的时候拼了命的把自己表现的成熟稳重,又在暮年的时候洒脱到孩子一样。
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信,这个年头能收到一封信简直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没拿到信之前我搜索了脑子里所有可能给我寄这封信的人,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其实我早该想到,她离开很久了,像很多人一样就在生命里一闪而过。我打开信封,掏出信件:
这个时代的我们总会有着两层的自己,一层包着欢乐的一面,动如疯子,每天嘻嘻笑笑,一副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挂记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人总能让别人觉得可以很好的调剂自己,但事实总是在一些时候他们会扒下第一层自己,露出血淋淋的第二层。
或许这是一个时代所带来的影响,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多数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自嘲幽默和忧郁低沉,很多人喜欢把自己形容成一个表演的小丑,外表装扮着让人视之发笑的面具,而内里的样子却只有自己清楚。
其实每一个表面满不在乎嘻嘻哈哈的人都是让人心疼的人,像小丑的妆容,就算哭了,也像笑一样,这种通病就像社会流感,蔓延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种流感让人无可奈何,逐渐的,很多人开始把这种情绪带到自己的感情世界中去,而所谓感情,不过是在没有依靠的时候找一个依靠罢了,但当我们把这种酷似流感的情绪带到感情里去的时候,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是一个游吟诗人和忧郁诗人的集合体,第一层欢乐的自己主导的时候,我们都坦然的面对感情里的一切磕绊,甚至出现一些懵懂的永久。
但终究真实还是掩藏不住,第二层的自己总会在夜晚,在一场电影后,在一个故事里,在各种能看到相似影子的角落出现,我们开始迷茫,怀疑,猜忌,嫉妒,甚至愤怒,一场童话游戏般的感情就死在了第二层的自己手里。
明知是错,又义无反顾。
其实我并不喜欢说那些社会啊时代啊人性啊什么鬼东西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大文学家大社会学家,但没有办法,我只想把这一切都推给它们,因为我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流浪。
最后感谢你。
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照片,她抱着一个男人的脖子,背景是一间教室,上面红色的横幅写着活到老学到老,信的背面还有一句话:
我戒烟了。
愿每个故事都有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