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天使,正端着一个宝盒。-题记
春江小学一年级B班班上新来了一个小姑娘,长相如洋娃娃一样可爱,笑容如麦芽糖一样甜蜜,性格如小公主一样和善,因此大家都很快就接受了她。年轻的女班导师许真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宠爱有加。是啊,谁不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
小姑娘名字叫霍璇,父亲是苏城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霍林。所以大家都觉得,霍璇这么聪明有教养一点儿也不奇怪。
因为霍璇讨人喜欢,所以老师同学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
但时间长了,许真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径之处。
霍璇一直在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无条件付出,而不管别人向她发出什么样的请求,她都会巧妙地拒绝,不留痕迹。而且,她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即使是许真问她,她也会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看似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实则有着非常细密的心思,比其他同龄人都要成熟。一般人察觉不到,可曾取得教育学与心理学双学位的、善于观察的许真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六七岁的小孩子以自我为中心那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霍璇的自我是伪装在深深的教养之下的,而且比其他人的都要极端,乍然令人难以发觉。
可能是跟她的家教有关吧!虽然觉得奇怪,但许真也没有再多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在午睡时间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掉着眼泪偷偷来办公室向她告状说:“老师⋯⋯刚才我下床上厕所拉嘘嘘的时候看到霍璇去把丹丹的布娃娃给剪坏了,好可怕⋯⋯”
许真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看着小男孩的眼睛问道:“这是真的?”
小男孩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拼命点头。许真轻轻拉下了他揉搓眼睛的双手,并柔声告诉他说:“小杰,人的手上有很多细菌,你这样擦眼睛会伤害眼睛的。以后擦眼睛要用干净的手帕,记住了吗?”
小男孩听话地点了点头。
许真又温柔地安抚了他一番后,才让他回去继续睡觉了。
她出神地望着那孩子离开的小小身影,心中充满了疑问:霍璇还那么小,并且看上去那么乖巧,虽然可能比较早熟,但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破坏欲和攻击行为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为了了解情况,便特意去物管处申请调看监控。
不料,物管人员却对她说:“监控范围不包括厕所以及休息室。”
伤透脑筋。
午睡时间过后,那个名叫丹丹的小姑娘醒过来了,当她发现自己心爱的布娃娃碎成了一堆布块和棉絮的时候,“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非常伤心。而她的双胞胎姐姐丽丽忙走过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丹丹一边哭一边指了指那堆破布块和棉絮。于是,丽丽便去找老师告状。
“老师,丹丹的布娃娃不知道让哪个坏蛋给剪烂了,你快把他(她)抓出来吧!”
许真瞥了一眼霍璇,却发现她正满脸淡定和漠然,仿若事不关己般。
一般来说,小孩子的反应是最直接的:在一群孩子之中,若有人突然嚎啕大哭,那么其他人就会好奇地凑过来看看究竟怎么了,或是同情,或是好笑,或是鄙夷。反正很少有像她这样反应的。如果是成年人,那倒还好说。
许真加深了对霍璇的疑虑。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她又不能对她说些什么。为了处理好这件事情,保护好孩子们的心灵,她决心化身女福尔摩斯,将调查进行到底。所以她先是买了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布娃娃送给丹丹,然后对他们所有人说:“经过老师调查,丹丹的布娃娃应该是被中午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阿姨不小心弄坏了的,现在那位阿姨已经作了赔偿了,请大家放心。”私下她又找那个小男孩聊了很久,直到确定他的心里没有留下什么阴影为止。
人群中,一双漂亮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正冷漠地紧盯着她瞧,而她却没有发现。
调查的第一步,许真费尽口舌地请求档案室的管理老师帮忙,调出了霍璇所有的个人档案来查看。她发现,霍璇之前上过好几所小学,都是私立的贵族学校,但无一例外都念不久就退学了,然后来到了他们这所公立的平民小学里,不知何故。许真脑洞大开地想:会不会是她爸工作的缘故,屡屡搬家,所以老是转学,导致她心里出了点问题?
但是很快,她便彻底地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因为,她上网查到,这几个学校都在同一个城市里,虽然分布得比较远,但只要有车,还是可以很方便地到达的。
调查的第二步,到霍家家访。
到了霍家大宅前,迎接许真进屋的是霍家的老管家邓叔。邓叔对她的态度十分礼貌、亲切,没有半点架子,由此可见霍家的修养。
而正式见到霍林后,许真更是赞叹不已。因为她从没有见过像他一样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迷人气质的魅力男人。
“许老师,请坐,喝茶。”霍林温和地微笑着说。
“谢谢。”许真不禁有些拘谨。
她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一样的从容有礼。
正当他们谈话谈到一半的时候,霍璇端着一碟精致的芝士cake走了过来,并把它放在了许真的面前。她眯着眼睛笑着对许真说:“老师,您辛苦了。快尝尝我家厨师做的cake吧!”
许真看见霍璇一脸期待的样子,虽很是不忍拂她的意,可还是不免有些惋惜地对她说道:“不好意思啊霍璇,我对芝士过敏。”
霍璇的笑容马上僵住了,但一秒后她立马就恢复了正常的脸色,体谅地说道:“噢那没关系。”
许真笑对霍林说:“霍先生,你教的女儿可真好。”
霍林笑笑,不置可否。
一旁默默看着的霍璇悄悄地收紧了五只稚嫩的手指。
快到三点钟的时候,霍璇往阁楼上的一所微敞着门的房间瞟了一眼,然后目光又迅速地移回到了父亲和许真的身上。
而当许真站起身来说要走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许真差不多完全跨出霍家大门的时候,一阵稚嫩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成功地把她给吸引了回去。
“那是?”
“哦,那是小璇刚满四个月的妹妹,她饿醒了。”霍林有些尴尬地说道。
霍璇有妹妹?可为什么在她的资料上家庭成员那一栏里只写有父亲、母亲和她?按时间推算,她是两个月前来到学校的,那时妹妹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吧⋯⋯
还有,许真从未见过霍璇的母亲,据霍林说,生下妹妹不久之后,她母亲便去环游世界了,那也可真够奇怪的:是什么样子的女人,才会抛下两个尚且年幼的女儿,出门旅行去了呢?
疑团越来越多,可人家家事不好过问,于是她便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都怪你,哭什么哭,可好,被她发现了。真是讨厌鬼⋯⋯”
这时,婴儿房里骤然飘起一股浓浓的奶香味来⋯⋯
许真回到自己的家中,顿时感觉到十分的温暖和自在。真是龙床不如狗窝。霍家虽奢华,却始终带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冷意,就像是一幅高贵的油画般,美虽美矣,却少了感情。
她呈葛优瘫状倒在了自家的软皮沙发上,开始回想从家访中所得到的信息。
霍林身为著名心理医生,平时要接见的求诊者很多,因此疏于陪伴和管教霍璇,而照顾两个女儿的职责也主要落在了老管家邓叔和老保姆赵妈的身上了。
在霍林眼中,霍璇一向很乖,不需要他操心。而之所以频换学校,是因为各方面都很优秀且性格乖巧的霍璇常在校内遭到他人妒忌、欺负。
⋯⋯
许真总觉得霍林的说辞有些前后矛盾,可她又弄不清楚个所以然来,便急得直挠头发。
毫无头绪的许真回到学校里见到霍璇的时候,看着她一头用粉色蕾丝蝴蝶结扎着的垂腰鬈发,一张天使般纯洁的小脸蛋,一身哥特风格洛丽塔甜美的蓬蓬裙,不禁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怀疑来。这般美好的小姑娘,真的会是那样极端的人吗?
霍璇见老师看着自己,便冲她甜甜一笑,礼貌地打招呼道:“老师好。”许真朝她点了点头,心里的矛盾更激烈了。
正在烦恼之际,许真余光瞟到了旁边黑板报上的画,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她决定在班上举办一场以家庭为主题的绘画比赛,并通过全班评比票选,票数在前三名的作者可获得相应奖励。
听到这个消息,班上的孩子都很兴奋,跃跃欲试。而只有霍璇表现得比较冷淡。
收全孩子们的画作之后,许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找霍璇的。
别的孩子画的画,都是用丰富鲜艳的颜色和亲热温暖的笔触,而却只有霍璇画的,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大黑洞和里面盛装着的一颗血红的心。黑红对比,有一种强烈凄艳、孤独的感觉。
于是,许真借此为由,找霍璇谈心。而霍璇却争辩说:“这是艺术。家庭,是人类的避风港,我用黑色配衬红色,是为了突出家庭的重要性。”许真不禁惊讶这孩子的艺术修养之高,她无话可说,便只好让霍璇离开了。
而霍璇在离开前,绕到许真的身后,拿起她桌面上自己的画作,并靠近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老师,不是所有人都相同的。”
许真越来越头疼。
她怎么深深地感觉,霍璇深不可测呢?心底里有一种无力感,正像生长在水面上的浮藻一般,在逐渐蔓延开来⋯⋯
许真很想跟家人朋友倾诉自己的心事,可她知道,没人能够真正理解她的。因此,不说也罢。
她热爱工作,热爱生活,热爱孩子,可有些时候,也难免会感到很累。
深夜降临之时,有人沉沉入睡,亦有人流连暗罪。
此时的霍家,灯火辉煌,把屋中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清清楚楚。
霍林一边轻拭着妻子镶水晶框的肖像画上的灰尘,一边淡淡地对管家吩咐道:“邓叔,明天陪小姐去办退学手续。”
“照旧?”
“不,这次你就这样说⋯⋯”
“是。”
许真被辞退了。因为她身为人民教师,却心理阴暗,以剪坏学生的布娃娃并企图嫁祸给清洁工阿姨来泄愤,现在学校已经查明真相,特此开除。
证据?
证据就在休息室里。
一本五寸大小蓝面金箔的工作证,里面夹着一把沾着细微布碎的银色剪刀。
而清洁工阿姨记性差,则受到了蒙蔽。
各大新闻媒体还争相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失德老师伤害幼儿陷害老人”、“当代教师资格证是否太好考取”、“着力提高教师队伍道德素质”之类的云云。
虽然许真的脸被打了一层淡淡的马赛克,也被化名为许珍,可在这个信息畅通的时代里,谁不知道她。
她再也当不了老师了。
霍璇又转学到了另一所学校里。
此刻正坐在教室中甜甜笑着的她却在想着:许老师,你真该感谢你自己的命硬,只是名声臭了,但还能活着。要知道,凡是威胁到我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之所以这么冷酷,全拜她父亲所赐。她亲生母亲是她爷爷逼着她父亲娶的,因此她父亲不得不要抛弃自己最爱的女人。而婚后,她父亲一直对她母亲怀恨在心。待到完成任务般地生下她兼她爷爷去世后,她父亲就经常出去和他最爱的女人见面。自小,父母就不待见她,都对她很冷漠。因而她越长大就越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怀,即使是不择手段亦在所不惜。而相对于愚蠢的母亲,她更渴望得到高贵威严的父亲的关怀,所以,她为了讨父亲欢心,便在一次极其难得的家人聚餐中下毒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此后,她更是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
但是,她不想要后母和妹妹。因为她们的到来,一定会夺走父亲对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关注的。
可父亲很爱她们,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