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您最后的印象是我将要回深圳时,您送我到家门口,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挥动着右手跟我告别,时不时回头看到您在用纸巾抹着眼泪,我心想这真是个爱哭的老头。没想到,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总是听大人们说,说我从小就是个闹腾的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哇哇大哭,只有您不厌其烦的每天起来把我抱到婴儿车里,从街北头推到街南头,一直到我睡着才作罢。所以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把您放在比父母都要重要的位置。
每次回去看您,您总是去街上买来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我喜欢吃肉,便立马去街上买来让外婆炖一大锅肉汤;我喜欢吃雪糕,您便带着我去挑了整整一大袋子的雪糕回来,您跟外婆都是节俭的人,但我每次夏天回去时,您都全天把空调开着,生怕让我不舒服。虽然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大清,但是长大后您对我的爱也是只增不减。
总听人说,医者不能自医,您生病将近十年了,别人说得了这种病撑不了多久,而您却坚强的撑了一年又一年。以前总爱回老家,也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你们,现在怕是对这个地方的念想又少了一分。
都说您的离开并不是坏事,起码不用病痛缠身,但是我依然说服不了自己,依然悲痛至极。
妈妈说她跟您视频的时候,您还吵着要上厕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我清楚的知道,您不是凭空消失,或者去到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而是真正的离开了,以后再也听不见您的声音,触摸不到您的身躯,任凭走遍天涯海角也追寻不到您的身影。
我来看您了,就在您身边坐着;真希望您能起来对我说一句:“这么大的孩子了还那么爱哭”或者能骂骂我也好。
看着您的照片,仿佛在怨我,怨我为什么一年多了都没有回来看您。现在我回来了,回来好好陪您最后一程。
十八年真的很长,对不起没能陪在您身边;对不起没能好好跟您打过几次电话;对不起让您年复一年的等待。
今天钉棺之前我很有幸的再见到您,您盖着个被子,只露出了头,跟平时睡着了一样,面部还是那么慈祥,我叫了您一声,希望您能答应我一声,但是你却没有。之后大家围着您转了一圈,跟您告别,所有人都在为您的离去而放声痛哭。
一个孩子走到我面前问:“姐姐,可怕吗?”我摇摇头,这可是最爱我的人,从小辛苦把我拉扯大,我怎么能害怕。
咚!咚!咚!一声声巨响,一颗颗钉子嵌入棺木中,仿佛我的心里有个属于您的角落也被紧紧的钉住,使我呼吸困难,苦不堪言,只有那放声大哭才能让我有所缓解。哦,今天,才是我最后一次见您(2019.4.14)
他们说,那天您一直在追问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在等我们回来,到现在为止,我只恨自己没有多打几通电话给您多听听您的声音。
今天送您入土,尽管起来很早还错过了送庙,因此我在您棺前陪了了好一会,跟您说了很多话,不知您是否听得见。
在送行途中,我看到了街上的手工扫把,您以前也有卖过;看到卖小鸡的,以前姥姥不肯给我买,您知道我喜欢便偷偷买了两只回来,我跟弟弟都高兴坏了;听到路上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的念着您的名字,我贪心的停下脚步来听,不愿错过关于您的一切。
棺材入土,尘埃落定,我深知过去单纯美好的时光便离我越来越远,而我们,也今生永不见。
都说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逝去,第二次是当所有人都不再记起你。
我会永远将你铭记,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2019.4.12-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