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提喻法解析

关于纽约提喻法开头的一点观察:

1. 电影开头男主人公Caden的女儿Olive在唱歌,很多人以为这是随意的安排。但其实她唱的是Schenectady,这是纽约的一个地方,正是主人公们居住的地方。认真听的话,歌词应该是这样的:There’s a place I long to be. A certain town that’s dear to me. Home to Mohawks and G.E. It’s called Schenectady. I was born there and I’ll die there. My first home I hope to buy there. Have a kid or at least try there. Sweet Schenectady. And when I’m buried and I’m dead, upstate worms will eat my head. For every person that you know, once they’ll say goodbye and go. Think we’ll see them soon, well, no. You won’t see them again. But there’s always a last time that you see everyone. There’s always a never again. 这首歌的歌词其实描述了主人公的一生。看完整部电影再来看开头,不免觉得有点恐怖:The end is built into the beginning.

2. 在观众们看到象征着电影正式开始的收音机前还有一桢,没有任何东西,整个屏幕是灰色的。接着才从之前的全黑色跳转到收音机。让我们来看看电影结尾,完美的呼应,屏幕正是由灰色慢慢变成黑色,这应该不是碰巧。

3. 我们刚看到收音机的时候,你会发现上面的时间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在最为清晰的那一刻,上面的时间显示着7:44,同时左下角出现了SYNECDOCHE, NEW YORK。在时间变成7:45的瞬间字母消失了,(这里字母出现和消失使用的特效也值得关注,youtube上一位博主使用相同的font做了一个实验,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标准fade effect,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以此来表达主人公对于时间的挣扎)可能有点所有的“挣扎”都是转瞬即逝的意味。因为同样在电影结尾说到:你为你的生存挣扎过,而现在只能悄无声息地走。(You have struggled into exsistence and now slippingtly out of it.)接着小女孩的声音也被收音机里主持人关于秋天的播报所没过。此时如果你仔细观察左下角收音机的时间,已经不再是原先的7:45了。同样让我们看到结尾,Caden开着车,只是开着,不从哪里来,也不到哪里去,看着时间流逝。随着镜头的移动,背景女声提示到:“现在你到了这里7:43。现在你到了这里7:44。现在你走了。” 然后Caden和Ellen梦中的母亲一起坐在废弃的沙发上,镜头移动到墙上画着的时钟,此时此刻7:45,然后画面开始变灰,和开头又完美地呼应。

4. 主持人问为什么这么多人描写秋天?女嘉宾说:”我认为这是因为秋天被人们看成是预示着结局的开端。如果把一年看作是人生的话,那么秋天则是人衰退的开端。秋天也是玫瑰花瓣凋零,生命开始死亡的时候。这个月充满忧郁,或许正因为如此,它分外迷人。随后女嘉宾念了一首诗:“谁现在没有房屋,将再也建造不成。谁现在单身一人,将长久孤苦伶仃。将坐着,读着,写着长长的信。将在林荫小道上心神不定,徘徊不已,眼见落叶飘零。”(Whoever has no house now will never have one. Whoever is alone will stay alone. Will sit, read, write long letters through the evening. And wander the boulevards up the down, restlessly. While the dry leaves are blowing.)念完这首诗,主人公带上了眼镜,准备起床,这也意味着男主人人生的“秋天”开始了。主持人问这是不是有尖刻了?女嘉宾回答:“也许吧,但是很真实。” 随后镜头转移到咳嗽的妻子Adele(她最后死于肺癌),以及在厕所的女儿(女儿当时说:mommy, done. 这里难道也为之后Adele的死埋下了伏笔?),一切都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场景。电影中出现了好几次关于“对真实的追求“的描写,比如Caden在向女儿Olive解释什么是水管的时候用了血管做比喻,女儿哭着说她不想要血。妻子Adele安慰女儿说,别担心,你没有血。而在这种情况下,Caden对Adele说:“别告诉她她没有血。” 以及在Caden得到麦克阿瑟奖后,心理医生问他要拿这些钱做些什么?Caden说:"一部戏剧,一部宏大真实而又艰苦的剧。”

同时我觉得这里也代表了考夫曼对生活和艺术的态度,他在BAFTA的演讲里提到“What can be done? Say who you are, really say it in your life and in your work. Tell someone out there who is lost, someone not yet born, someone who won’t be born for 500 years. Your writing will be a record of your time. It can’t help but be that. But more importantly, if you’re honest about who you are, you’ll help that person be less lonely in their world because that person will recognise him or herself in you and that will give them hope. It’s done so for me and I have to keep rediscovering it. It has profound importance in my life. Give that to the world, rather than selling something to the world. Don’t allow yourself to be tricked into thinking that the way things are is the way the world must work and that in the end selling is what everyone must do. Try not to.”

5. Caden的女儿Olive代表着春天和希望。在Merriam-Webster字典里输入Olive,给出的定义之一是这样的:a Mediterranean evergreen tree (Olea europaea of the family Oleaceae, the olive family) cultivated for its drupaceous fruit that is an important food and source of oil。电影开头Olive穿着碎花的衣服说她的便便是绿色的,以及背后的墙纸也是绿色的叶子;Caden走进Olive的房间,她的箱子上放着绿色的毯子,打开Olive的日记本,旁边的台灯也是带花的。日记里Olive开始回忆小时候,她常穿碎花的衣服和那件带花的绿夹克,说那时候她是一位名叫Lauralee的仙女(Laura也有月桂的意思)。Olive后来的纹身是玫瑰,她死前一片枯萎的玫瑰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确实,Olive对于Caden来说,是希望,是某种精神的寄托。当Olive死后,Caden的希望来自哪里呢?其中之一是Hezel,名字的另一个解释:榛子树。

6. 主人公的全名是Caden Cotard,如果你谷歌cotard,出现在首页的会是Cotard syndrome,是一种以虚无妄想和否定妄想为核心症状的综合征,患者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或者是一个没有五脏六腑的空虚躯壳。这就像是Caden本人,有点抑郁症,有点精神分裂,也有点麻痹性痴呆。

7. Adele和Caden其实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Adele从事的是微型人像油画创作,而Caden创作的是一部戏剧,一部宏大真实而又艰苦的剧。Adele对身边的事情很少在意,追求开心就好。她没有关注自己的咳嗽,最后死于肺癌。当女儿说她便便是绿色的时候,她只很敷衍地说可能只是她吃了绿色的东西,她会好的,就去接电话了。电话里对方告诉她克什米尔发生了一场地震,73000人死亡。Adele反正笑着问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后来电视里播报着克什米尔的地震,可见是真的)。以及前文中提到的水管和血管的比喻,她希望女儿开心,所以安慰女儿别担心,没有血。但是Caden相反,他经常处于焦虑之中,观察着生活中的一切。他关注自己的健康,害怕死亡。在看报纸的时候他关注Harold Pinter的去世,土耳其流感造成的死亡以及旁边那栏的死亡纹身,以及之后阿拉巴马大学的第一个黑人毕业生的去世。

8. 再让我们来看看时间,在这看似是同一天早晨的背后,这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电影开头告诉我们这是9月22号,克什米尔的地震发生在10月8号,Caden去门口检查邮箱是10月15日,拿回来的报纸是10月14号,知道土耳其流感的那天是10月17号。同样是女儿在吃三明治的场景,那天已经是万圣节了。仔细看,过期的牛奶显示着10月20号,然后广播说已经是11月1号,再看报纸已经是11月2号了。每个过于无聊和相似的早晨,让时间看起来飞快。考夫曼讲到:“There’s an issue of time passage, and very specific issues, many people won’t see the first time, I that sense of dream-like reality, time moving in an irrational way. “

9. 女儿Olive说她想看电视,看似卡通片,可爱的小绵羊说到:‘在表皮下面有秘密的东西在活动,这种东西就像无形的思想病毒一样滋长着,但是它却在一步步改变着你。” 这里的秘密的东西我觉得指的是Caden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真实的宏大的作品的追求。同时对于Adele来说是对于“自由”的追求,她显然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尤其是作为母亲和妻子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已经厌烦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影开头的前五分钟内,感谢天才编剧考夫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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