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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三十七期：热爱
老赵不当司机才两年，上次回家时，在村头碰见一个小老头，搬着小马扎，坐在村头发呆。我一看，头上生出不少白发，沟壑般的脸庞，还有黑框眼镜下那空洞的眼神。我轻声地询问：“这不是老赵头吗？”
老赵看着我，皱眉，眼睛眯成一条线，试图看清我的面容。而后眉头一舒，笑着询问：“这，这不是小鬼头吗？！”
“这，这，你好端端地咋结巴起来了。”
“憋，憋的！”老赵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吓我一跳。能说会道，精打细算的老赵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老赵是村里的公交车司机，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我去县城上学时，都要坐上村东头的公交车，慢悠悠地去县城上学。那时候就没人喊他小赵了，他四十来岁的时候，眼角挤满了鱼尾纹，黝黑的皮肤，还有那有神的眼睛和能言善道的嘴。老赵和老伴早早离婚了，他的儿子也去外地工作，在村里，他就属和他的车最亲。粉红色的公交车是最醒目的，老赵开始是专门服务村民的，一天开两趟，一趟是凌晨五点半发车，一趟是下午一点半发车。
上高中那会儿，两周放一次假，当时父母外出打工，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大早上五点半去赶车，那时天还没亮，家住在村西头，要走上五六分钟才能到东头。老赵作为司机很准时，凌晨五点半，车喇叭按上三声，意味着要出发了，到村中心位置停留三分钟，到村西头按上两声，意味了出村了。从本村沿着道路，大约要经过十几个村庄，每天都是按时按点经过村庄，按上喇叭提醒人们抓紧时间起床来赶车了。原本到县城仅需要四十分钟，老赵这慢车要花上将近两个小时。
老赵的家人都在外地，准确来讲他没几个家人。而我这个大号“留守儿童”，和他成了无话不聊的密友。或者说我当年小小的我被老赵忽悠了。
假期结束后，要返回学校，我是最先上车的，这一来二去，我居然被老赵盯上了。
“好学生啊，那谁家的娃儿，听说你学习不错啊。”老赵操着一口流利的发言，把昏昏欲睡的我扰醒。
“叔，咱村这小地儿，你这公交车上的情报局掌握得一清二楚。”我看着老赵，整个公交车上属他最能聊。一上来个人，他都能聊上几句。边开车边聊天，谁家结婚了，谁家在城里买房了，谁家的孩子有出息了。老赵就是在聊天中度过漫长且重复的司机生涯。
“娃儿，你知道坐我的车，有规矩的。”车里开着小灯，光线打在老赵那黝黑的脸上。
“先上车，后付钱。好几次我睡着了，又被叫醒。”我埋怨老赵这车的规矩。其实也不能怪老赵，没个帮手来收钱。整个车在开动的过程中也不能分心，只能到一个村，停车等人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喊上一嗓子：“上车补票，都醒醒，别睡了，补票补票。”
老赵干司机这行业，可谓是既当爹又当妈。
老赵看见我懒得搭理他，便打起了诳：“还有其他规矩，我只给你一个人说。”
“啥？学生本来到县城五块钱，你少收五毛，让我们有老人时让座？我宁愿多花五毛钱，也不站着。哪次车不是挤得满满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你这规矩在学生这儿传开了。”我之前为了省五毛钱，经常遵照这破规矩，导致到学校上学效果不佳，频频瞌睡。
“还有，还有其他的规矩？想不想坐副驾？”
老赵抛出了天价的好处，我们学生几乎没有人坐副驾，那座位是留给行动不便的人。
“这，我怕别人讲我没规矩。”我果断拒绝好处，保持良好作风。
“没人会讲，我给你开绿灯。不过……”老赵疑神疑鬼道。
“不过啥？”我不解道。
“不过，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你给我当收银员。我忙不过来。”
“信得过我？我那五块钱可不交了，我收我自己的钱这可不像话。”
老赵和我一咬牙，达成了这项规矩。
老赵的公交车上真是啥都有，有人去城里探亲，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有人弄着新鲜的蔬菜拿去城里卖。有人去城里看病。整个车被塞的鼓鼓囊囊。前几年交警是不怎么管的，后来城里查得严，我和老赵打了几年“游击战”。后来我去外省上大学，便和老赵联系少了。听说老赵后来花钱聘了一个收银员，一天工资几十元。到后来老赵的车被收编了，村里通了九路公交。老赵顺理成章的成了九路车司机，之后人人家里有私家车，到县城仅半个小时。加之很多人在城里买了房。老赵车上人是越来越少。后来电子支付流行，整个车上除了上车支付时滴的声音，便安静极了。
老赵没干几年便辞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