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类似于摘,掐,并不需要使用长竿子之类的工具,像有些地方说的“打山里红”。但我们方言土语里不说“摘”,太正式,倒有说“掐”的,随意一点,
老百姓常说,旱天的芝麻叶好吃。我推测,因为干旱,芝麻叶油性充足,摘下后在开水锅里煮熟,然后用清水淘洗多遍,边淘边揉搓,搓洗掉叶子里的油腻苦涩,然后用芝麻香油腌渍,可以直接凉拌食用,清香微苦,也可以放入煮熟的汤面条里,这就是闻名的河南芝麻叶面条。
这个闻名,我不敢说闻名世界,有点虚,也不敢说闻名全国,有点假,但省内、外是可以的,河南人走到哪,都会想念这碗芝麻叶面条。刘震云有一次说起河南人为什么喜欢做汤汤水水,因为过去老挨饿,吃不饱,所以在饭里加汤加水,以求饱腹感,这个说法我赞同。河南人多地少负担重,总要想办法活下去。
前天,南山的一位本家打电话说,快来打芝麻叶吧,不然别人打完了,看看四十多度的高温,我果断拒绝,不能为了口腹之欲,晒得关公一样。
可是老妈听说有人让打芝麻叶,责怪我为啥不去,在哪里,她要亲自出马,菜园里,尽管她早晚浇水,可耐不住高温,空心菜、苋菜、荆芥等等纷纷旱死。有点芝麻叶,做面条省心了。又嫌弃我们打芝麻叶动作不标准。哈哈,我又不是没干过,“上下其手”呗!
我吓坏了,哪能让将近八十岁的老人冒着酷暑炎天去打芝麻叶?所以,第二天一早,天色微阴,我俩五点多起床,六点多赶到南山,本家做好了早饭在等我们,大早上给炒了回锅羊肉、蚕蛹和烧茄子,盛情难却,又一番大块朵颐。
女主人带领着我俩来到位于偏僻角落的芝麻田,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块早有人光顾,叶子被摘得七零八落。中间正好吃的部位别想了,只能从植株下头和上头寻找些没有泛黄还可食用的叶子,好在他家芝麻长势好,一人多高,芝麻蒴也稠,茎杆上一圈圈密密地围着。我们每人摘了一小筐。还不到八点,热气烘烘的大太阳已经把有些人晒得头晕,嚷嚷着要回去。
这才哪到哪啊,很多年前,夏天打芝麻叶,我们是斜挎着蛇皮袋,拿着筐子,一群人钻入成片的芝麻田,左右开弓,比赛谁打得快,打得多。从早上干到十来点,每个人背着按得瓷瓷实实的袋子,回家倒在屋子中央,小山一样。奶奶不顾炎热,烧起大铁锅,把芝麻叶一次次摁进热水里,一边翻熟的一边加生的,锅里又堆出一座山。这叫“炸芝麻叶”,不是油炸,也不是简单地焯水,因为要炸到芝麻叶由青绿变为灰黑,否则食用时口感不佳。
待炸好了芝麻叶,用桶挑到晒场里,扫帚扫出一片干净的土地,把芝麻叶晾晒起来,中间要时不时翻一翻面。傍晚时分,芝麻叶打绺了,奶奶坐在晒场周围的树影里,开始揉芝麻叶,把芝麻叶里的粘水一遍遍在土地上揉搓,揉成细条,继续晾晒,两三天后,芝麻叶就成了乌漆麻黑的条条团团,冬天没有青菜,做面条前先泡发了再腌制,就是我们从小喝到大的芝麻叶面条。
昨天坐弟媳的车子,由河南来浙江,路边看到芝麻棵上,叶子完完整整,手直痒痒,外地人不打芝麻叶的?想起散步时看到路边一小片芝麻地,大概几十棵,被人掐去了正中间最乌黑油嫩的一段叶子,主人愤而在芝麻棵上洒了白石灰点子,并挂上字牌:芝麻叶有毒,偷摘食用,后果自负。不由哑然失笑。芝麻叶不能打太早,要等煞顶了就是立秋前后,芝麻不再开花才可打叶,否则会减产百分之十。